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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醉(全三卷)结局+番外

孙嫄 著

女频言情连载

风起,黄沙漫天,几棵光秃秃的瘦树挺立在荒凉的土地上,仅剩的几片枯叶再经不住狂风洗礼,飘散于尘土中……与西沉的红日,相映出一幅沁血的醉人金黄!整齐如一的铁甲方阵不知何时立于天地交汇的水平线上。战马凛凛,铁面肃杀。旷野中竟无一丝声响发出,可见军纪严明。一抹火红飘扬在战阵最前方,银盔遮面的高大身躯,仿佛来自远古的战神,睥睨天下,傲视苍穹,任凭狂风掠过,不动如山,唯有顶上的红缨剧烈飘摇。猛然,主帅高举战戟,身后响起一致震天呐喊:“杀!杀!杀!……”霎时,天地为之动容,世间再无残存景色,有的只是万马奔腾的漫天尘烟,还有男子眼中一往无悔的坚定!“……沈大夫?沈大夫!”“小沈?醒醒,别睡了!”“突突突突、呼突呼突突突突……”拖拉机震耳欲聋的嘈杂随...

主角:李白沈兰陵   更新:2025-03-09 11:5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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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李白沈兰陵的女频言情小说《兰陵醉(全三卷)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孙嫄”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风起,黄沙漫天,几棵光秃秃的瘦树挺立在荒凉的土地上,仅剩的几片枯叶再经不住狂风洗礼,飘散于尘土中……与西沉的红日,相映出一幅沁血的醉人金黄!整齐如一的铁甲方阵不知何时立于天地交汇的水平线上。战马凛凛,铁面肃杀。旷野中竟无一丝声响发出,可见军纪严明。一抹火红飘扬在战阵最前方,银盔遮面的高大身躯,仿佛来自远古的战神,睥睨天下,傲视苍穹,任凭狂风掠过,不动如山,唯有顶上的红缨剧烈飘摇。猛然,主帅高举战戟,身后响起一致震天呐喊:“杀!杀!杀!……”霎时,天地为之动容,世间再无残存景色,有的只是万马奔腾的漫天尘烟,还有男子眼中一往无悔的坚定!“……沈大夫?沈大夫!”“小沈?醒醒,别睡了!”“突突突突、呼突呼突突突突……”拖拉机震耳欲聋的嘈杂随...

《兰陵醉(全三卷)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风起,黄沙漫天,几棵光秃秃的瘦树挺立在荒凉的土地上,仅剩的几片枯叶再经不住狂风洗礼,飘散于尘土中……与西沉的红日,相映出一幅沁血的醉人金黄!
整齐如一的铁甲方阵不知何时立于天地交汇的水平线上。
战马凛凛,铁面肃杀。旷野中竟无一丝声响发出,可见军纪严明。一抹火红飘扬在战阵最前方,银盔遮面的高大身躯,仿佛来自远古的战神,睥睨天下,傲视苍穹,任凭狂风掠过,不动如山,唯有顶上的红缨剧烈飘摇。
猛然,主帅高举战戟,身后响起一致震天呐喊:“杀!杀!杀!……”
霎时,天地为之动容,世间再无残存景色,有的只是万马奔腾的漫天尘烟,还有男子眼中一往无悔的坚定!
“……沈大夫?沈大夫!”
“小沈?醒醒,别睡了!”
“突突突突、呼突呼突突突突……”拖拉机震耳欲聋的嘈杂随即充斥耳际,敲打着脑中每条神经,还有那剧烈到令人作呕的颠簸……
勉强睁开双眼,强忍不适。我也奇怪这么恶劣的环境下居然能睡着!还有那个奇怪的梦,真实得仿佛身临其境,记忆犹新!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比较务实的人,也过了做梦的年纪。
“这样都能睡着,佩服、佩服啊!”清亮的女声传来,几分调侃的味道,我有些狼狈地回之一笑。
何安妮是我们院长的女儿,国外留学回来的高级人才。
此刻或蹲或靠坐在拖拉机上的,连我在内、一行六人全部是来自省第一人民医院的医护。院里定期从各科室部门抽调人员组成医疗队上山下乡,针对国内一些贫困、特困地区进行义务医疗救治和医学知识普及,俗称巡诊。
之前我已经参加过三次,没想到这次会跟他们编到一起。
“小沈啊,心态很不错嘛!随遇而安。”杜主任无不羡慕道,一边止不住地咳嗽。一路的颠簸和山风早已让这个经验丰富却年近花甲的骨科专家苦不堪言。
一个院长的女儿,一个院长的女……应该是准女婿,加上一位经验丰富的主任专家级的骨科圣手,四个医生中,不,应该是六人中,就数我这个每天摁摁开关,好像一部手动相机的片子医生最不起眼,因为就连那两个护士也是院里堪称明星级的人物。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样的团队配备是为了给明日之星保驾护航,只等这趟回去,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担任要职,一举成为砥柱中流。
只是,除了我!要名气没名气,要学术没专著,正式工作了几年,最多混个脸熟。每次出行做的最多的就是为村民量量血压、抽血化验等一系列常规检查。我这样平凡怎么能为他们镀金造势呢?还是想借由我的平凡来衬托他们的高明?
领导的英明向来不是我能揣测的!也许真的是我太狭隘了,其实院里的安排向来一视同仁,这次只是碰巧而已。反正已经出来了,既然说我随遇而安,那就安心做好自己的事吧。计划永远赶不让变化,就像这剧烈轰鸣的拖拉机,就是目前最大的变数。
昨天我们飞抵武宿机场后,又坐了5个小时的大巴到县城。之后还有300多公里的山路,要改乘小型客车才能到达目的地乡村。
若是高速公路或者国道,最多4个小时就能到达,但盘山公路却要开上将近9个小时。没办法,安全第一,为了避开夜间行车,我们特意在县城休息了一晚。今天一早出发,预计下午四点前能到。
没想到依维柯开出不到100公里就抛锚,任凭大家出主意、想尽办法,都再难向前一步。也不知道行驶到什么路段,居然荒无人烟到不见一个路人,偶尔驶过一辆破旧的卡车,也不肯停留带上我们。
所以枯等了3个小时、就要崩溃的时候,一辆满载稻草的拖拉机出现在视线中,便被我们不顾一切地拦了下来。
在拖拉机司机的惶恐中,我们极力解释身份,强调不是拦路打劫的坏人。好说歹说让他卸下稻草,放上行李,送我们六人去赵家屯,哪怕就近的地方放下也好。
至于被卸下的稻草,只能请他改日来取,或者别的怎么样都行,因为我们补偿的钱够他来回五趟了。
总算又向前迈进了。拖拉机的速度自然不能跟汽车相比,尤其那巨大的动静和缺乏减震的颠簸,一下子就把“海龟”震住了。这种现在只会在课本、电视上出现的机器,我也只是在小的时候切身见识过几回。
数小时连续不间断的巨大振动伴着噪音,让他们从一开始的新奇、兴奋到渐渐吃不消、受不了,甚至出现晕车现象。但我们都知道,与其回到汽车抛锚的地方,去等那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拖车原路返回(如果天黑前回不去,还是得面临夜间行车甚至山中过夜的危险),然后改天再从头折腾一回,我们都选择继续前进。所以即使脸色再难看,再难以承受,也没人提议回头,都咬牙忍着。
“兰陵姐,这里比县城至少低了5度,越往后还会越冷。大家怕你着凉,才叫醒你的。”柳萱是刚来门诊实习的护士,与我有不少接触,人美嘴甜。她是以第一名的成绩从高等护专毕业,被院领导一早就订好的人才。所以正式报到前,就听闻她的大名。不过她的表现的确聪明伶俐,全院有口皆碑。
另一位护士来自重症护理区,叫沈洁,跟我一个姓。最近一年我很少去病房走动,但仍然时常听人提起她。连续三年被评为先进劳模,专业技术娴熟,对病人体贴入微,被她护理过的病患无不赞不绝口。虽然外表不如柳萱靓丽,但朴实顺目的相貌更能令病患安心有归属感。
我谢谢柳萱和大家的体贴。
其实山中的景色很美,是城市里很难见到的四季常青,翠屏叠嶂,郁郁葱葱,同样的树种在这里都特别高大挺拔,枝繁叶茂,空气格外清新动人。
只是再美的景色,连续看了几个小时,也会审美疲劳。再宁静的氛围,也被拖拉机的呼啸肆虐了几个小时,耳膜发胀、头痛欲裂。随着山道的深入,再纯净的空气也变得凛冽刺骨起来。
抖动中我勉强取出一件厚衣披上,一头靠在硕大的行李箱上。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左一圈右一圈的,头昏眼花,想吐。”何安妮面色惨白地把头靠在男友肩上。
我闭上眼睛,没兴趣窥探别人恩爱。
宋文扬主修的是妇产科,这科对男医生普遍存在一些尴尬。不过自打有了何安妮这个女友,再也没人敢拿此调侃他了。只等这次山区行圆满结束,前途不可限量。想来他还比我晚来医院两年呢。
“何医生,羡煞旁人啊!我们骨头都快散了,没人理没人顾啊!”百般无聊,沈洁忍不住开口缓和沉闷的气氛。
“是啊,何医生、宋医生郎才女貌,是我们院出了名的神仙眷侣。不但感情好,工作上也合拍。志趣相投,相学相长,共同进步。真让我们羡慕死了。”柳萱也开口附和,年轻女孩总是向往爱情的甜蜜美好。护校毕业的女孩都值妙龄,不像医科,一读七年,再来个专科实习或者进修之类的,正式工作没几年,就成剩女了。
“那你们也要加紧啊,我们都知道女人一过了二十五,皮肤、内脏都开始衰退,年纪大了,生孩子都有风险。”何安妮笑着说。
“沈大夫……有对象了吧?什么时候请喝喜酒?来院里也好几年了,差不多要考虑这事了吧?”
果然话题转到我身上。我不觉得她真想知道我的个人问题,索性继续闭眼,装作在听MP3。
“我想起来了,沈大夫好像跟我们院看门的老刘头一属,不过小两轮。哦……算算快三十了。”
“其实还差一……”女人对这个问题都敏感,我也没忍住,只是一开口就被打断。
“沈大夫,你要抓紧了。外人看来医生是个令人羡慕的职业,但我们行内都知道,好不好还得看你具体在哪个部门,做什么工作,技术含量高不高,才知道发展好不好……所以眼光不能太高。别高估了自己,现在好男人少,他们眼光更高……”
我只能干笑,心中感叹,有头发谁想当秃子?哪个女人不渴望和心上人组织家庭,生儿育女?只是不是每个人都像何安妮这般天之骄女的幸运。
她是院长的掌上明珠,我想福禄双全地退休还得看她爹的脸色很长时间。何况嘴上争辩毫无意义,徒惹不快,何必呢?我选择沉默。
“我倒是觉得沈医生看上去比我还小,比柳护士大不了一两岁的样子,但算算读书的时间,实际年龄应该跟宋医生差不多吧?”沈洁说道。
“我比她小一岁。”宋文扬突然开口冒了一句。我有些无语,男人竟也在意这个。
“沈大夫的皮肤又白又细,比我们这个年纪的还好。我有好多同学、包括我都不如她!”柳萱说。
呵呵呵呵,还是萱萱有眼光!
嘴上还得客气客气:“哪里,哪里,只不过平时没那么劳心烦神吧。”
“那倒是,没有急诊,也不用手术。看看片子,有问题的直接转病房。不像我跟文扬,几乎每天都要加班,经常36小时当值。还是沈大夫心宽啊。我跟文扬想一起吃个饭都经常临时黄掉。黑眼圈总是不退,是不是很丑?”最后一句何安妮是对着男友说的。
宋文扬温柔笑道:“说实话,有时候我还真希望工作能让你丑些,这样我的压力也小一点。可惜啊,老天好像特别厚待你,无论怎么辛苦都无损你的美丽一丝一毫,稳坐我们院里第一美人的宝座!”
心上人的蜜语永远是女人无法抗拒的,连我听了都觉得怦然心动。
“花言巧语,是不是背着我搽蜜了?”果然何安妮娇嗔地拍了下男友,宋文扬压低声音在她耳边不知又说了什么,只见何安妮喜上眉梢,开心地笑出声来,接着他俩旁若无人地轻声细语起来。
我突然想起口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放在掌心轻轻摩挲。这是昨晚在县城无意买到的一块玉石坠。
我对玉石行当并不熟悉,工作关系也从不佩戴饰物。那县城是出了名的古城,聚集了许多古墓,古玩市场兴旺,其中自然不乏明器。我这种外行难辨真假,更不想变相纵容盗墓的猖獗。
原本只想买点水果,却在出了宾馆大门没多远,被一个瘦弱的男孩拦下。我下意识想躲开,却发现男孩穿着寒酸的衣物居然在不太冷的气温下发抖,面色发青,如果不是吸毒的话,那模样应该是被饿出来的。看他的年纪应该没超过二十,他说有东西,便宜给我,于是拿出了这块圆玉坠。
最终,我买下了!虽然事后也奇怪,冲动不是我的性格。也许是男孩坦然不闪躲的目光,让我宁愿相信他只是穷,而非坏人。我出生、生活,乃至工作都在富庶的地域,这几年巡诊过程中所见所闻的贫困不是以往能想像的。
后来我才发现这个玉坠的确圆润饱满,虽然没有一丝翡翠常有的绿色,但它散发出的米白色光晕,就像月光一样柔和,纯净剔透,越看越觉得心神安宁。可能那男孩刚拿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被吸引,只是当时没发觉罢了。
玉坠的内容也很简洁,一轮新月和一轮满月,也可能是太阳吧!日月交错,斗转星移。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很有意义。雕工精致到连我这个外行都忍不住赞叹,真是越看越喜欢。
“咳、咳、咳……卡……呃……”突然传来干呕声。杜主任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他越来越难适应山中气候变化,还有呼呼的冷风,伤到肺了,如果再不停下休息,恐怕会休克!
司机看看天色,觉得剩下的路程,天黑前后可以到达,就同意了我们的请求,停车。大家迫不及待地跳下车活动筋骨,找地方方便。
只有我不想动,宁愿靠在车上,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沈……沈医生,我来换你,下去活动活动吧。”
宋文扬率先回来,我摇摇头。
“别说这里连条狗都没有,就算有贼,也是个笨贼,谁会傻到在这种地方守株待兔?”何安妮紧跟着也回来了。我突然想起某位作家曾经说过,男人越爱女人,对她的信任就会越高,而女人则恰恰相反,越爱一个男人,就越缺乏安全感,越要寸步不离地守着。
何安妮继续:“听不少同事说,我们沈医生每次出门,都搞得跟搬家似的,连卫生棉都备下了半年的量。你……不嫌重吗?”何安妮一点不觉得话里某些字眼很尴尬,这就是“海龟”吧!
我个头中等,很骨感,但六人中我的行李箱却是最大的,尤其比她那个精致的POLO箱大出了三倍不止。只不过价格嘛,可能不到她的十分之一。
还没等我回答,她又说:“更让我想不通的是,就连医疗箱都比我们的大。你不是外科又不属于内科,院里配备的医械箱已经充分预计了突发可能,还不够你用吗?非得给自己搞这么大一个?我还听说不少停产的药,甚至连我们院那么大的药房都没有的品种,还能在你的箱子里找到。沈医生的医箱是院里公认的百宝箱,只是你多久没用了?停产就代表没有市场,你还背来背去到底怕什么啊?现在山里还能有什么?老虎?想见还得花钱去动物园呢。真要遇上野兽,除非带的是枪,否则你拼得过吗?但真打死了,倒霉的还是你,那些可都是国家保护动物。至于有毒的蝎子、蜈蚣、昆虫,能捉的都躺在中药房了!”
“主要因为……我体质比较敏感,容易水土不服,这些……”关你什么事?!她一下说这么多,摆明不是关心是嘲笑。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也没必要,毕竟是我的私事,没碍着谁吧?也没多占她的位置!旅途烦闷的确令人抓狂,我理解。心里再次提醒何安妮的身份和我人生的目标,同时也暗暗盘算这次回去后,怎么才能保证自己不会与她再有接触。
我是个对生活没有太高要求、对事业没有雄心的人,最大的愿望就是每天无惊无险,三餐定点。平时看见路上有围观的,不问事由,都绕道而行。虽然出差不止一次,但时下信奉有钱甚至有卡有手机就能走遍天下的理念,我不敢苟同。万一遭遇小偷怎么办?通常需要我们医疗资助的,都是偏远贫困的地方。谁能保证一定可以刷卡、一定有信号覆盖?关键时刻,能指望谁舍身救我?几年职场拼搏让我深感世上最难治的不是什么疑难杂症,而是人心,太复杂了,而我不善此道,所以避而远之,事事尽量自己解决,求人终究不如求己。
每次收拾行李的时候,装着装着就满了。一开始不觉得,久了,是发现我的箱子总是同行之中最大的。可是行李再重,有车拉,但如果遇上有钱没地方花,或者等不及花钱来救命的紧急情况,只能在旁束手无策,才叫悲惨。所以我不怕别人笑我老土,心安才是最重要的,而心安首先要身安。
我把玉坠重新放回口袋,站起来。原本我不想下车,可现在更不想面对他俩徒惹口舌,下车伸展筋骨似乎也不错。突然传来一声惊呼:“看,好漂亮的车啊!不是做梦吧?”
沈洁和柳萱一边走来,一边指着另一方的山道,激动地喊道。
顺着她们指的方向,我站在拖拉机上看得更清楚些,一辆鲜红的跑车,造型独特,好像电影中的战车,趁着余晖,闪着夺目的光芒,在山道上飞驰,不禁隐约让我抓住一丝梦中的画面感。
看似近在咫尺的山路,实际上真要开到我们面前,还要绕不少弯。
“法拉利,还是宝马啊?好有型啊。”沈洁眼中露出梦幻。
“也可能是玛莎拉蒂哎!”柳萱更想知道车主是什么人。
我却觉得有些怪异,但一时说不上来是什么。
“都不是!”何安妮颇为自信地说道,“这是西班牙一家汽车工厂的品牌,这家汽车工厂以精品著称,这车由碳纤太空材料全手工打造而成,年产量仅为12台。就三个月前我在拉斯维加斯见过一辆。”
两个小姑娘更是艳羡。
看着脚下沾满泥沙尘土的拖拉机,我突然明白症结所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古林,怎么会出现如此时尚的产物?全球也只有12辆。这样的车,穷尽我一生也买不起。若这里的人开得起这样的车,也不需要我们来援助了。
如果是来旅游的,能吸引这样的自驾游,想必当地的旅游业也很发达。
如果只是路过……更说不通!山下四通八达,开得起这种车的人,谁会吝惜飞机票让爱车在这种高低不平坑坑洼洼的山路上折腾?万一出点故障,修都没地修,难道调直升机过来拖车?
在大家热烈讨论中,那辆跑车已经绕过弯道,朝着我们这条道迎面急驰而来。
女孩们又是一阵兴奋,站在拖拉机上不断挥手致意。杜主任无奈笑笑。
越来越近,豪车却无减速的迹象。
山道难行,尤忌两车并行。一面悬崖峭壁,一面则是高坡沟道,前后不见,所以再老练的司机都会谨慎缓行。何况由于之前一直无旁人,我们的拖拉机并没停在完全靠边的地方。
大家有些紧张了,喊着一旁抽烟的司机,让他赶紧把拖拉机挪到边上。这要是碰擦了,我们赔不起。
转眼间,跑车近在咫尺,而拖拉机刚刚发动。
大家冷抽,纷纷喊着:“停车、停车,有人、有人……”但跑车依旧没有减速地直冲过来,我的天,不会遇上一疯子吧?!
于是大家不顾一切地要跳车,我刚踩上车缘,就听“嘭”的一声,还是没来得及逃脱!
一众惨叫伴着天昏地暗、天旋地转……拖拉机被撞翻!隐约瞥见所有人和东西都飞了。我被甩出山路,拦腰撞在大树或是别的硬物上,重重摔落于地,全身像被折断了一样感到巨痛。双眼一黑,再无知觉!

“还不走?真指望郡守请你们吃晚饭?”看着还搞不清状况的三虎将,我没好气道。
我拉着肃肃率先走出郡守府,一刻都不想多待。
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响起……
展昭带着歉意向我解释郡守府发生的事:......
白天和夜里的温差很大,阳光照在羽绒服上特别燥热。
我很庆幸自己一觉醒来仍在床上,而不是躺在户外或者路边,身后一座古墓荒坟。
打开手机,已经下午一点多。
习惯性伸个懒腰,伤口生疼提醒昨天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我下意识摸摸旁边,果然是空的。除了羽绒服正盖在我身上,昨夜给她包裹的衣物、手电、水杯,还有那只美羊羊,一件不落地躺在桌上。
下床里外喊了一遍,无人应答,难道真的遇仙了?
充足的光线,终于让我看清所处之地……还真不是一般的简陋!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用水也找不到地方……这墙,指尖上的灰尘,既不像水泥又不像石灰,到底什么砖做的?还有这窗户,怎么看着像纸啊?戳戳……根本就是纸!天啊,这年头还有谁家会用纸糊窗户?顿时《聊斋》的情节又在脑中呼啸。
赶紧拾掇好自己,简单梳洗,将行李一件件装好。
我写了张便条,又取出500元钱,一并压在桌上。无非就是感谢收留,并留下我的联系方式。等大人回来看到,可以找到我,我一定好好报答。
带上大门,面前一片树林再次让我傻眼!原本就迷路了,一觉睡醒更是不分东南西北。
最后我决定,方向不重要,下山才是王道。到了山下,一问人什么都解决了。
可这山路崎岖到一点人工修筑的痕迹都没有,说明极少有人踏足。放眼望去,几乎全是这样的路,没有路牌,没有标识,没有路缘。天啊,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两个小时后,我满身大汗。拖箱的一个轱辘也不知飞哪去了,只能歪歪倒倒地继续拖着。高度的确下降了,可景色依旧。如果天黑前还不能下山,我可不敢指望还能再遇上一位善良的小狐仙留宿。
席地而坐,大喘粗气,休息一会儿。
突然飘来一阵轻烟……是炊烟吗?我一个激动站了起来,随即发觉味道不对!是一股焦糊味!我四处眺望,烟从高处飘来,是我来的方向!
隐约火光冲天,那是……是小狐仙的房子!?失火了!小狐仙出事了!不由分说,我拔腿就向回奔。突然冷静下来一想,出来的时候小狐仙已经不在离开了。现在回去,无异送死。森林大火的威力连消防队都束手无策,如果遇上顺风那速度可比我的脚程快百倍,跑都来不及。而且下来已经花了两个小时,等我上去,估计什么都烧光了。也许……也许那个方向未必是小狐仙的房子……还是继续走我的吧?!
可一想到那双绝世孤寂清亮的眼眸,心中狠狠一抽,再也迈不开一步!这种气温下,房屋、树木自燃的可能性极低,肯定发生了什么人为变故或者意外!小狐仙究竟有没有遇险?是进是退,究竟该怎么办?我竟茫然起来,不知所措……
突然,一阵嬉闹追打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我急忙奔过去,心想即便要回去也得找些当地人帮忙才行。
拨开杂草树丛,看见一群孩子,有高有矮。大的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小的跟小狐仙差不多。手里拿着树枝,围在一处打打闹闹。我不禁失望。
孩群中间似乎还围着一个人,成为众人打闹的对象。事不关己,绕道远行,一向是我的行事准则。可就是夹缝一闪而过的一角衣衫让我觉得眼熟,牢牢拽住了我的脚步。
越靠越近,他们的声音也清晰起来。虽然夹杂着浓厚的方言,我依然听见什么妖魔、妖怪的,一边不停叫嚷着打死他,一边不断扔石头、挥舞树枝。中间的人不哭不喊,任由他们欺凌、推搡。难道昏过去了?
“你们在干什么?”我拨开人群,熟悉的衣衫完全呈现眼前。我急忙扶起地上的小人儿,有些颤抖地撩开面上凌乱的头发,露出绝美的容颜,一双发红却拼命不让眼泪流出来的美目,不是小狐仙是谁!
心潮澎湃,没来由地眼眶发热,鼻子发酸,还好她没事,没有遭遇山林大火!
轻轻拈去发上凌乱的杂草,抹去脸上沾染的泥灰,我发现她的脸颊、手背都有伤口,有的还在出血,而凶器就在身后那群坏小子手里。
我吸吸鼻子,缓缓起身,目光一一扫过那些孩子,厉声责问:“为什么打她?小小年纪就拉帮结派欺负人,真是不学好!这么多人欺负一个比你们小的妹妹,羞不羞啊?老师平时怎么教育你们的?家长呢?赶紧把人送医院,你们要负全责!
慑于大人的威严,竟无一人回应。我很生气,就近拉住一个胖墩:“你说,为什么欺负人?知不知道错?”
小胖子一边挣扎,一边喊道:“她是妖怪,会害死俺们全村的。”
“封建迷信!”我大声道:“这不是你们欺负人的借口。去道歉!”
不由分说拽着胖墩到小狐仙面前。现在的孩子被宠得不像样,上天入地,胡搅蛮缠。我自认不是个同情心丰富、对孩子特别有爱心的人,唯独让小狐仙触动了内心的柔软。
胖墩不依,赖着不肯走,同伴也上来拉扯,一时我竟奈何不了。孩群里有人喊:“是真的,她真的是妖魔,她一出现俺们全村人都会死。”
“俺爷说她是被关在山上的,不能靠近,谁靠近谁会死。”
“她专吃小童……”
听听,这都什么跟什么,荒谬绝伦!我深深感到贫穷不可怕,最怕愚昧。
居然还有人说:“她有痘疮!”
“胡说八道!”我气极,脱口而出。作为医生,我自然知道痘疮就是俗称的天花,令人闻之色变的烈性传染疾病。但我们从小就接种疫苗,即便这里再落后,也不会感染此病,因为天花早在三十多年前就被彻底灭绝。从来谣言可怕,但无知更可怕。三人成虎,以讹传讹,不知道伤害了多少人!
“都给我听清楚了,我是省里来的沈医生。我告诉你们,她不是什么妖怪,跟你们一样,是正常的人!谁都不许欺负她,听清楚了没有?”跟他们解释不了太多医学专业,只能直接警告。
所有人都望着我,连小狐仙也抬起头,美眸清亮起来。
孩群中个头最高年纪最大的孩子,不服道:“她真的不是好人,不信你问她,为何会在山上?还有她身上……你自己去看呀!还有她的双目与俺们也不一样,只有妖怪才有那种眸色。”
顺着他的指向,我看到小狐仙突然透出一个与年龄极端不符的苍凉绝望神情,目光躲闪,头垂得很低,下意识抱紧身上的衣服,身体蜷缩一团。
我心里一疼,放开胖墩,走去蹲下,柔声道:“不要害怕,还记得阿姨昨天说的话吗?我不是坏人,是治病的医生。让我看看好吗?”
小狐仙低着小脑袋直摇,更抓紧了衣襟。我瞥见她右后颈侧有一粒疱疹,已经发炎化脓。一惊,急忙扯开她腰上的布带,顺势拉开她的衣服,眼前的景象让我倒抽冷气!身后的孩群也惊恐地叫着,不断向后退。小狐仙的脑袋快垂到胸口了,不敢看我,身体愈发抖得厉害。
整个上身,从颈椎到后背乃至前胸腹腔,甚至胳膊上,都布满了红色带状疱疹,半数已经破裂流水,感染化脓!触目惊心,惨不忍睹!如果她的容颜是天使,那身上的状况绝对是恶魔。
我一把拉过医疗箱,取出手套戴上。
小心拨开头发检查,果然头皮上也有数粒红疹。我仔细查看各处疱疹的形态,心里略微有了底。只是这孩子到底病了多久?又被耽搁了多久?昨天晚上我竟然一点没发觉,实在太大意了!
我轻轻抬高小狐仙的头,柔声道:“别害怕,来张开嘴巴,让我看看。”小狐仙略微迟疑,缓缓张开。还好,口腔内无病变感染的情况。阳光下我终于看到她眸底的紫光。
这就是他们说的异样?紫眸虽不常见,但地球上绿眼睛、蓝眼睛、灰眼睛的人还少吗?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就连我们成人的瞳孔也不是纯黑色。这只能说明他可能有混血的基因或者别的什么因素导致基因变化。何况随着年龄的增长,眼睛的颜色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我继续向下剥小狐仙裤子,这套衣服不能再穿了,而且只穿一件不得病才怪。
猛然,我停住,眼前明显的性别标识让我再次震惊得无以复加,说话都结巴:“原来……你……你……是男生!”
这怎么可能?!打第一眼起,我就没想过他会是雄性生物。男孩会美成这样吗?还有这长长的秀发,哪家父母会这么打扮儿子?
难道他真是狐仙,才有这种飘忽性别的美?!可这一身的病疹又怎么解释……我从来没有遇上这么纠结的事情。为什么车祸后,发生的事情一件比一件离奇!
我提醒自己是个专业的医生,现在面对的是个重症患儿。我要保持应有的职业素养,我对他说:“别害怕,小妹……小弟弟,让我继续给你检查。”
下半身并无太多疱疹,较之上半身好很多。只是两腿根部及……有着明显的瘀痕,发黑发紫,甚至还有些异样的肿大和炎症。这症状分明就是……我忍不住再次倒抽一口冷气,气得发抖,一把抱住小狐仙,激动问道:“谁干的?孩子,你父母呢?”
小狐仙发疯似的挣扎,发出惊恐的咿咿呀呀……我才意识到失态,急忙放开,小狐仙伸手就要往身上招呼,被我一把拉住,“不能碰,再抓破,你就别想好了。”他现在应该是痛痒交加,但水痘切忌抠破,留下疤痕还在其次,最怕感染引起并发症,严重的话也会危及性命。
我记得小狐仙昨晚全身冰凉,而现在却是发热发烫!
帮他拉好衣服先穿着,得赶紧上医院。
我冷声问身后的孩子:“你们之前谁欺负过他?我是问除了刚才打他以外,谁还欺负过他?”我看着那个最高年纪最大的孩子,他最有可能,“是不是你?”现在的孩子早熟,难免因为好奇或者劣根,做出一些伤害行为而不自知。
但他摇头,所有孩子都摇头。
“不承认是吧?故意伤人是重罪,警察来了一验伤,一个都跑不掉。你们家长作为监护人要负全责。不想被家人打死的话,我劝你们趁早说实话。谁干的?”
年纪小些的孩子已经被小狐仙的痘疹创面吓坏,再被我一喝,忍不住哭起来,顿时一片惊慌。
年纪稍长的孩子勉强答道:“俺们今日才遇到他!之前士族的大人们抓来一个痘疮妖关在后山,那日俺们偷偷看到那个妖怪穿的就是这身衣服。爷说他会幻化小童的模样出来吃人,碰见他的也会死,全村人都会被他害死!村长不准俺们上山。今日俺们是偷偷上来玩的。见他躲在草丛中不知做甚,又不是俺们村的人。常人怎会有那种眸色,他身上又有疮,不是妖怪是何物?若不打死他,俺们全村人都要死!”
我沉声:“再说一遍,他不是妖怪,跟你们一样,只是个孩子。他身上不是天花不是痘疮,只是一般的水痘和湿麻疹,由于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才会扩散恶化。只要医治得当,是不会死的。而且世界上各色眼睛的人都有,你们没见过不代表人家都是妖怪,所以你们不能欺负他。听到了吗?”
领头的还是不信,说:“不对,爷说痘疮是妖魔的武器,很久以前邻村有人被妖魔下了痘疮,连累全村的人几乎都死光了。最后只得将他烧死,才幸免死绝。他就是妖魔,俺们走,去村里找人烧死他。”
我气极:“我也从山上来,还跟他相处过一晚,怎么没病?不过,我告诉你们水痘虽然不是绝症,但的确会传染,如果你们没种过疫苗,再敢欺负他,一旦被传染了,我是不会管你们的!”虽是气话,主要是想阻吓他们别再靠近小狐仙,但水痘的确会传染,尤其免疫力不强的婴幼儿,护理期间特别麻烦。但只要不引起并发症,治愈后可终身免疫。
听了我的话,一众孩子聚到一块,相互依靠着壮胆,有人指着我说:“你们看她的衣裳,还有发色,也定不是好人。她一定也是妖怪,他们是一伙的,俺们快跑。”说罢尖叫着一哄而散。
我微愣,看着身上普通的休闲外套,发梢还残留以前焗染的颜色,有什么不对?这里不会封闭到连这些都不知道吧?算了,走了也好,可以安心处理小狐仙的病况。
小狐仙的美眸半眯,似要睡着,我抱起他,发现他的体温突然又低了很多,刚才还发烫,这会儿怎么又发冷?难道并发症这么快?
突然,小狐仙呼吸急促,开始抽搐,白沫从嘴角溢出。没有一会儿,一翻白眼,双眼一闭,没了呼吸,心跳骤停。我大惊失色,马上实施CPR,人工呼吸加胸外按压。不应该啊,即使水痘并发,也不该这么快夺人性命。
足足五分钟的心肺复苏,终于让地上的小人儿传来一声轻哼,紧闭的双眸又微微撑开。我稍稍松了口气,但小狐仙的情况没有改善,随即又有白沫从嘴角溢出,呼吸又急促起来,嘴唇发紫。这……是中毒的迹象!到底怎么回事?
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什么人?”我心慌意乱大喊一声。
小小的身影钻了出来,好像是刚才那帮孩子中的一个。她有些胆怯地对我说:“他被蛇咬了”。
我一惊:“蛇……咬哪里了?”
“脚!”
果然脚底板上两个血点,已凝固成紫黑色。
“你怎么知道的?”我都没注意到。
“他推开俺,才被大伙发现……但他被咬了……”
我明白了,原来小狐仙并没有被他们发现行藏,只是看到有蛇咬这个孩子,最终还是救了她,自己却被毒蛇咬了,还被他们当作妖怪打。鼻子又是一阵发酸。
“你刚才怎么不说?”现在来不及了。打也被打了,这孩子本身患病已经很严重,再加蛇毒侵体,小小的身躯恐怕再难承受!
我无力问道:“最近的医院在哪?哪里能打电话?他必须马上抢救。”心里很清楚,即便医院就在山脚下,也来不及了,蛇毒扩散的速度相当惊人。小狐仙面无血色,唇色也变得黑紫,抽搐着再度弥留。
不出意料,那孩子也是一脸茫然加惊恐地望着我。
从昨夜与小狐仙相遇,到现在一天都不到,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面前?小小生命不该如此脆弱。作为医生关键时刻无计可施,我真的无能!眼泪忍不住落下……
我瘫坐用力捶打地面,拳头落在行李箱上。想到至少给他换身干净的衣物,不要带着一身病秽离开!翻找衣物时,我触碰到箱角上一个硬物。
我一震,那是……那是蛇毒血清!!!我激动得想大叫一声,难道冥冥中真有天意?
同事们说得没错,每次出行,我总会杞人忧天地备上很多用不到的药品,蛇毒血清就是其中一项。因为几年来从未用上过,加上这两天意外太多,差点忘了。我恨不得用力敲打自己的猪脑袋。
颤抖着拿出救命药,我看了药效期,忍不住狠狠亲了一口,还有一个月!
全省一年被蛇咬的病例不超过十例,所以就算我们那样的三甲大医院,血清储存量也很少。三年前我利用“职务之便”,存了一盒放在身边。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激过自己的婆妈。
从伤口上我判断不出他是被什么蛇咬的,但只要不是眼镜蛇,就可以抵挡。只是不知道他对血清有没有过敏排斥反应,加上严重感染的带状疱疹,会不会有抵触?搞不好的话,也会毙命当场。
但眼下不可能做皮试,也没时间再犹豫。既然老天让我遇见他,让这药还没过期,那就再拼一次吧!
我迅速取出注射器,吸取药液,排出气泡。举起小狐仙的左臂,发现这孩子太瘦弱了,我一时竟然找不准静脉,保险起见决定实施皮下注射。
我对小狐仙说:“别睡,坚持下,看着阿姨为你注射血清,会有一点点疼,你千万不要动。一下下就好。”
说着,刺针入肤。一般孩子都恐针,时间拖得越久哭闹得越厉害。小狐仙只是略微痛缩,尽力撑大眼睛望着我,我安慰道:“别怕别怕,不痛不痛,马上就好。”
拔出针头,只要半小时内无不良反应,他就有希望了。紧接着,得把他脚底的毒血挤出来,实在没有准备那么冷僻的工具,只好……
我狠狠将吸出来的污血吐在一旁,直到吐出来的血色不再黑紫,呈现正常的颜色才作罢。打开最后一瓶矿泉水冲洗伤口,再来酒精消毒,小狐仙疼痛难当。我抓紧他的脚踝,轻声道:“不要动,疼过就会好。忍一忍,阿姨给你吹吹!”我取出消炎药抹上,用纱布包扎好,最后套上我的厚袜套。从现在开始到脱痂,他的脚不能沾地。小狐仙终于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我用剩余的矿泉水漱口,这才留意到刚才折返的孩子,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们。
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小五,他……好了吗?”
我摇摇头:“现在不能确定,需要到医院好好观察治疗。你能带我们下山吗?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哪里?”
小五直摇头:“不能下去,他……”
“他不是坏人,否则也不会舍命救你对不对?”
小五很纠结地想了想,最后点点头,但还是阻止我们下山:“村里的人不会放过他的。士族的大人也说过看到他可以直接处死!”
“杀人是要偿命的!”法治社会怎么会容许这样乱来?何况还是对一个孩子!
“是真的,村长、保长、爷,还有村里的叔伯们都是这样说的,下山的出口都有人看守,一旦发现就会召集全村人打死他。”小五说得煞有介事。
我气极无语,但也觉得小五不会撒谎骗我。再看看小狐仙满身的伤病,让我不得不改变主意。
我们国家貌似还有个别地方保留了很多陋习,建国多年难以改变。而政府为了保留一些非物质文化遗产和基于对生态的保护,对一些自然村落采取少过问甚至不干涉的政策,让其保持原始风貌,任由他们继续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别谈法律,连迷信都没完全破除,美其名曰“信仰”!
我曾不止一次听说,只是从未亲历过。难道真的保持得这么完善?与平等的人权都相悖了,为什么还让它延续?
这些自然村落,大都远离都市。如果贸然下山,自己尚且不知道会遭遇什么状况,更别说还带着个他们口中的“妖魔”了。如果小狐仙下身的伤跟他们有关,那么这个村不仅是法盲,根本就是个滋养罪犯的团伙!这孩子再经不起折腾。
于是我问小五:“那有什么地方可以先住下来吗?”
小五想了想指指前方:“再往下走半晌,半山腰处有个棚屋,以前爷和叔伯们上山打猎,就住在那里。现在封山了,那里没人。”
我将行李收拾好,包挎好,然后小心翼翼抱起小狐仙用衣服扎好背在身后。迷糊中小狐仙发出痛苦的嘤咛,我柔声道:“别怕,阿姨带你去安全的地方。”背上恢复平静。
我对小五说:“能不能帮我拖着这个箱子,就像我刚才那样。带我们去你说的地方,好吗?”
小五很新奇地拖着箱子在前面带路,我问:“你们一直说士族,你们是士族的吗?”
这个问题让我疑惑半天了。他们的穿着一点都市痕迹都没有。我也去过不少农村,很少有这么大差异的装束。就像刚才那群孩子,不论男女,都像小五这样把头发编成辫子顺着发际盘在头上,还有飘带,有的则是头巾。
那就难怪小狐仙也留这么长的头发了。他们的衣服都是民族风,无领,袖子宽大,些许汉服的味道。又有典型的少数民族装扮特点,有点像某个电视节目里介绍过的,好像是云贵那里的某个民族。
小五摇摇头:“不是,俺们是树族。”
树族?有这一族吗?好吧,56个民族,我背不全。
大约又是一个多小时,汗水沿着我的发际不断落下,累到迈不动步子的时候,小五终于说到了。

酉时三刻一到,我身在战俘营也看到二百只鸽子同时冲天的景象,展昭应该出城了吧?!
戌时,刘洪带齐人马浩浩荡荡前来兴师问罪。一只只被射死的鸽子丢在面前,让我很愧疚!我不杀伯仁,却害死伯仁。只希望能挽救更多性命,它们的牺牲才有意义!
刘洪指着我的鼻子问:“又是你搞的鬼?”
我淡定反问:“何以见得?”
刘洪又扔来张纸:“这种鬼画符,除了你还能有谁?”
又是鬼画符?当真那么差?韦孝宽会不会也看不懂?还好还有个展昭,他可以说!
刘洪继续道:“字迹虽丑陋难以辨认,但总能看出韦大人……还有战俘等字样……除了你,还能有谁?!”
“对,是我!”索性不装了,“我的要求一直很简单。可你呢?一再敷衍,怨不得别人!”
“沈兰陵,本官忍你很久了!”刘洪终于撕开伪善的面容,骂道,“不过区区一介卑贱的医女,以为仗着韦孝宽就可不把本官放在眼里吗?告诉你,任凭他韦孝宽再精明能干,终究是个汉将,如何也升不了柱国将军。本朝以鲜卑为尊,陛下乃至丞相大人,皆为鲜卑贵裔。惹恼了本官,韦孝宽也保不住你。”
“那宇文泰呢?我可是你们丞相大人指名请来玉璧的。说来你不过就是丞相府中一个小老婆的家人……也敢为难我?”输人不输势,还得拿这位素未谋面的丞相当靠山。
谁知,刘洪一阵怪笑,道:“你当真以为丞相还记得你是谁?沈兰陵,你自己也说,你们一行自下山,除了吕家村根本没去过别的地方,你在哪里见过丞相大人?何时去过长安?”
一阵心慌,我竭力稳住,冷笑道:“我是没去过长安,难道宇文泰就不能来吕梁吗?难道他每次出行还得向你请示报备吗?”
“大胆!”刘洪喝斥,“小小医女,竟敢一再冒犯丞相大人名讳!”
“你才大胆!就是当着他的面,我也是这么叫的!宇文泰都没有异议,你激动什么!”到了这个时候,牛皮只能往大了吹,“可不是我要来你这破地方的。难道你不知道这是京畿密令吗?”
刘洪微愣,随即又奸笑道:“少在此作势!如若丞相大人当真视你为神医,为何府中无人知晓你的姓名?”
“那得问问你妹妹多久没见过丞相了吧?几天……还是几个月?……怕是早已失宠了吧!”我就猜到他的消息是从他妹妹那里来的。
果然刘洪脸色微变。古代的男人怎么可能专情?尤其权臣,他妹妹本身就已经是个小老婆,我不信会是最后一个!
“或者令妹还没重要到……让宇文泰把所有事都告诉她吧?丞相府有多少女人,宇文泰有多少妻舅……但是,能让宇文泰记住的神医只有我沈兰陵一人!你说在丞相大人心中,我和你妹妹谁更重要?刘大人,我劝你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宇文泰要是知道你治理玉璧不力,任由疫症横行,你以为他会因为你妹妹而轻饶了你吗?别忘了,退敌、镇守玉璧有功的是韦大人不是你!”
刘洪脸色难堪,恨声道:“那又如何?倘若神医也身染疫症救治无果,相信丞相大人除了惋惜,也无可奈何吧。”
我惊,狗急跳墙了?“你想杀人灭口?!”
“我既得罪了神医,想必日后在丞相面前,再无仕途可言!”刘洪杀机已动,语气却很轻松,“世人皆知神医不畏劳苦,以身为则,鞠躬尽瘁,在诊治伤兵、战俘时不幸也染上恶疾……因此离世,想必丞相大人也怪责不到我头上来!”
“你……”卑鄙无耻!但,生生忍住!万一他真发起疯来……就算将来韦孝宽能为我报仇,可命没了什么都白搭!我努力转换语气:“其实大人不必如此!你我都是为丞相办事,何必伤了和气,何不各让一步……哪怕只有小小改善,今日之事,我绝口不提!”
刘洪又笑了,笑得我全身发毛,终究还是他厉害!
“神医不必客气,本官向来只信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你不是在意这些战俘吗?放心,本官会让他们陪你一起上路!等到地府聚首再慢慢医治吧!”说完得意大笑。
我脑中一片空白……只听刘洪喊道:“来人,把……”话音噎在喉头,因为我的手术刀已架在他的颈项!“别乱动,信不信只要我轻轻一划,你的血就会喷涌而出!想要我的命,那你就先行一步为我开路!”一众护卫剑拔弩张,要冲上来,刘洪急忙摆手阻止。
我大喊:“王朝,通知杨将军过来!”算算时间,还有几天,杨将军才会启程调军他处。
王朝得令,一步一步向外走,刘洪的护卫步步紧逼。我把刀贴紧了刘洪的肥脖子,顿时一丝血沁出,我说:“再不让开,我就捅了他。看看宇文泰会不会让我偿命?!”
一众人正要后退,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卑职劝沈医生还是放了郡守大人吧!”
我顺声一看,大惊!马汉正一手抱着肃肃,一手掐着他细嫩的脖子,随时都会拧断!
他不是韦孝宽的人吗?怎么突然反水?肃肃!我慌了神!
王朝也不敢相信,大声道:“那沫野摩吐里尔,你疯了?吾等是奉大都督之命保护沈医生的!”
刘洪放声大笑,毫不畏惧我手中的小刀:“沈兰陵,我早就说了,韦孝宽终究是汉将,我大魏以鲜卑为尊。这个……你叫他马汉的,本是我府上的家奴,一直放在韦孝宽身边……现在你该明白与我对抗是多不量力了吧?”
我满心都是肃肃在他们手上,万一……怎么办……
刘洪又对马汉道:“干得好,本官知你喜欢钿翠,只要拿了他们,本官就把钿翠送给你!”
钿翠是什么?马汉流露惊喜,而王朝则脸色大变,大吼:“杀了你个不忠不义的狗贼。”举刀就砍了过去。
完了,完了,来不及阻止!肃肃还在他们手上,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已经被动,现在还主动出击……更被动!
果然……郡守府的护卫中也不乏高手,不消几个回合,王朝就被踹翻,武器也被踢飞。王朝红了眼,只身扑了上去,又换来一顿拳打脚踢……
我心慌意乱,突然手肘一麻,头发被用力向后拽去,身体猛然向后摔倒,随即被一堆兵器架住。
被推搡着站了起来,对上刘洪一脸阴笑。我狠狠瞪着他:“不怕诛九族的话,就试试!宇文泰的手段别说你不知道!”
一丝犹豫闪过,刘洪道:“死到临头,还不知道怕!”
我冷笑:“怕?反正宇文泰一定会让你全家,不,全族陪葬!”
“不好,已经有人出城报信了!”马汉突然开口,叛徒!
刘洪很快发觉少了展昭,大怒,立即命人追截。
他突然从马汉手中抱过肃肃,我大骇……
“本官一心想与神医结交,奈何神医不肯割爱。今日已晚,容本官好好想想该如何处置神医,日后才不得丞相追究。就请神医先在此处好好悔过吧!”
不由分说,士兵将我押进一间空置的牢房,随即被打昏的王朝也被扔了进来。
刘洪抱着肃肃,隔着栅栏站在我面前。他一把扯掉肃肃的口罩,肥手在肃肃脸上缓缓抚摸……肃肃猛然张口咬了他。刘洪反手就是一巴掌,指痕顿时浮现在肃肃白嫩的脸颊上。我心如刀割,发疯般冲过去伸手就要打刘洪。却被身后的士兵拉倒狠狠摔在地上,我大喊:“你想干什么?放开他!”
被打后,肃肃没有掉眼泪,不断向我挣扎……
刘洪看着狼狈的我,嘴里还发出“啧啧”的声音,好似惋惜道:“本来长得就不怎么样,不男不女,整日不修边幅扎在男人堆里不知回避,真不知韦孝宽为何厚待你!还不如这儿郎让人悦目,尤其这双眸子……从未见过这般色彩……真漂亮,让人不忍释手啊!”说着,肥脸又凑向肃肃!
我挣扎起来,狠狠啐了一口在那张令人作呕的猪脸上。刘洪脸色一变,“啪”,让人狠狠给了我一巴掌!耳膜鼓鼓作响,我又狠狠啐了他一口,换来噼里啪啦的一顿左右对扇,咸腥的液体顺着嘴角淌下来……
“兰……陵!”带着哭腔的童音传来,引得刘洪侧目,眼中闪烁奇异的光芒。
“不要说话!”我心中恐惧大增,生怕激发刘洪的狂性。
“沈兰陵,”刘洪不急不慢道:“你就在此好好待着,本官替你照顾儿郎。”说罢向外走。
我不顾一切想拉住他,后颈被人狠击,一下瘫倒在地,恍惚中听见肃肃不停哭喊我的名字。肃肃被刘洪一行带走了,牢门被锁上。
我想喊肃肃,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知道自己马上就会昏过去……但是,绝不能昏!这一昏,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肃肃……
火烧火燎的伤痛,反而让我清醒几分。只是视线模糊,面颊也高高地肿起来。我趴在地上狠狠掐自己的胳膊,一定不能昏,不能!只要挨过最初的眩晕,我就能挺过来。
大约十分钟后,胳膊被我拧到青紫流血,我终于清醒!听到四周低低的关切声:“沈医生?……沈医生?还好吧?……”是战俘,不少人看到了整个过程。
我摇摇头,挪到昏迷的王朝面前,用力掐他的虎口、人中,再拍打他的脸,终于他也清醒过来。王朝望着我,吃惊:“沈医生……您受伤了?”
我摆摆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赶紧……去把门打开!”
王朝起身走向牢门,伸出双臂……用力摇晃,大喊:“开门,我是都尉满罗特舍赫图赫迟,开门……”
傻眼!我让他开门,不是喊人啊!他不是有武功吗?不是应该一掌劈开吗?
果然没人搭理他!
我说了我的意图,他反而惊奇地看着我:“沈医生,您是说这样双手推出去,就能把门震开?”好像我在讲笑话一样。
“是啊,用你的内功……就是超乎常人的力量,你们练武之人讲究的不就是内力吗?”
王朝有些尴尬:“我们是比常人多练一口气,懂些拳脚功夫,但我们学武为的是上阵杀敌,不像江湖中人,讲求自身修为的提升!是以……我的内力不足以震开牢门。倘若我们头儿在……或许可行!”
我急了:“那你再试试,一次不行,就多推几次!肃肃被刘洪带走了,我要去救他!”
王朝一惊:“沈医生,您身边的小儿郎被郡守带走了?带去哪?是郡守府吗?”
应该是吧,我点头!
王朝有些吞吐道:“那您还是放宽心怀吧。既然此子不是您的孩儿……”
“什么意思?”明显他话里有话,古怪得让我心惊,我揪住他追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说……说啊!”
王朝很为难道:“沈医生您来玉璧不久,不知……其实我们都知晓刘郡守好渔色,男女皆好,尤好娈童!”
顿时五雷轰顶,呆了!怪不得每次刘洪看肃肃的目光都那么怪异,让我难受……只是我不想承认……那其实就是色欲!
王朝又说:“高贼攻城之前,郡守府豢养娈童无数,皆为不足十岁的穷困人家孩儿……几乎每夜都有尸首由后院抬出,弃之荒野。我劝您还是放宽心……”
“啊……”我失声尖叫,一股生不如死的绝望升起。肃肃的下场会……肃肃之前的伤……我不顾一切撞向牢门,发疯般吼叫:“给我开门,否则等韦大人回来,今日当值之人,全部诛九族……我不信你们没有孩子,没有亲人!你们想想宇文泰的行事作风,不想死、不想连累全家的就给我开门!开门!!开门!!!给我开门……”拳打脚踢,不停摇晃牢门,就是没人应我。
我跪倒在地,泪流满面。王朝劝道:“沈医生,这栅栏由生铁所制。您不可能动它半分,还是让卑职再试试。”
我急忙让开,王朝使出全力振臂向前推,没几下……门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他却开始咳嗽。之前被群殴,也受了伤。
绝望之际,我突然想起从前看过的一本书,女主人翁为了逃脱牢笼,用了一个办法,让我想想……
“别推了,把衣服脱了!”
王朝惊讶,我来不及解释:“让你脱就脱,快点!”
王朝回神,急忙脱去官袍!“嘶”我撕下一条,用壶中水打湿,拧成麻花,穿过铁栏,用力往回拉……不要小看祖国丝绸的力量,柔软却韧性十足,尤其湿水后可以拉弯钢筋。水可以让绸缎变得更加有韧性,但力度要垂直,的确需要一定的臂力……不知道我……行不行……肃肃还在等我,拼尽全力也要把它拉断!
王朝不解:“沈医生,您这是做什么?”
“少废话,照着做!”我已经憋得满脸通红,还无进展……
王朝学着我的样子拉,用力不对,布撕裂了。
索性将衣服全撕成布条,一根根试……我对他说:“力量要集中在交叉点上,与地面平行着拉,不能上下晃动……”
“喀”一声,阻力猛然消失,我倒退几步摔坐在地上。终于有一根松动变形,栅栏之间的空隙变大了!王朝看了惊喜,照我的方法集中力量猛拉,不久也传来金属摩擦声……
仗着身形瘦小,我一下就从里面钻了出来,捡起掉落的手术刀,直奔门口。看守的士兵见到我,大惊失色。
我挥舞手中的小刀,吼道:“不想死的就全给我让开,否则等着灭门吧。宇文泰让你们全族陪葬!”
可能我狰狞的模样把他们吓住了,他们也知道刘洪虽是直属上司,但上面的人更开罪不起。一时抓也不是,放也不是,僵持着……
王朝也跑了出来,挡在前面,说:“沈医生,只管先去,谁敢阻拦,我来应付。”我一点头,狂奔而去。
郡守府只去过一次,但我还记得方向,我也知道正门肯定不会让我进。这么高的院墙,我又爬不上去,跑了一圈终于找到一个小侧门,敲响。
“谁啊?”粗嘎的女声,门动的一瞬间我用力撞开,手术刀架在开门人的脖子上!却发现开门的是位只着中衣的胖大婶,身材几近我两倍,看样子是睡了一半被吵醒的。
如果她反抗直接把我摁倒,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失算啊。
没想到……惊恐的惨叫从这位胖大婶口中发出:“啊……别杀我,别杀我,饶命啊,饶命啊,我袋里还有几铢钱,尽管拿去,千万不要杀我,别杀我……”
我沉声道:“少废话,不想死就不要叫。回答我几个问题,否则我马上杀了你。”
胖大婶立刻闭嘴。我问:“这里是郡守府哪里?有几个人?”
“灶房。因避战事,现下只有我一个。”
“那郡守的房间在哪?”
“向北穿过花园,再向西穿过偏厅,就到了。请问你……你是谁?”厨娘颤抖问道。
我凑近她的耳根,吹了口冷气,阴森道:“我……是……鬼!”
又是一声惨叫,我来不及捂住她的嘴,她两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我摸黑一路磕磕碰碰,总算来到厨娘说的地方,一路上没有撞上巡夜的守卫!隐约传来几声挣扎惊叫……我的心拎高……应该就是这!
我戳破窗纸向里一看,坐在床上不停挣扎的正是肃肃!脸上被打的红印还未退去,他的上衣已被剥去,露出白皙瘦弱的小身体,瞬间我的心像被千刀万剐……这么龌龊的事……这么小的孩子啊!
房内还有一个只着中衣的男人正是刘洪,他不顾肃肃挣扎,紧紧绑住他的双手,又堵上肃肃的嘴。随即除去自己的衣物,抖着一身恶心的肥肉,向肃肃走去……我一脚踹开房门,骂道:“禽兽!”毫不犹豫地举刀扎了过去。
刘洪听见声响,一回头躲避不及,只能微微侧身,我一刀扎偏在他的胳膊上,杀猪般地叫喊响起,我狠狠甩了他两巴掌,然后不停地抽……直到他把我推开,我又挥刀上去,这个畜生死一百次都不够。刘洪抓住我的手腕,狠狠把我甩在一边,肃肃咿咿呀呀直叫!
刘洪上来对我拳打脚踢,我一挥手,将刀扎在他的小腿上,再拔出来,又是一阵杀猪叫。刘洪瘫倒在地,大喊来人,却始终不见有人回应。
一来,战乱未归,府里人手不足。二来,每次行这种……恶事,他不可能让人在外听墙角。害人终害己,我狠狠将他踹晕,又一脚踢开他,去看肃肃。拿掉堵嘴的东西,又解开他手上的绳索,小手已被勒出血痕,肃肃一下抱紧我。我给他套上衣服,哽咽着安慰:“没事,没事……不要怕,有兰陵在,谁也不能伤害你,我们走!”
我抱起肃肃,正要向外走,却猛然被拉住脚踝,重重摔倒在地。我紧紧护住怀里的肃肃,手臂摔得生疼,好像断了一样。
禽兽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拖着我的腿!我挣扎不开,勉强支起身,抄起案上的烛台砸向他的后脑,又是一声惨叫……我不停地打……直到他终于松手!却见烛台沾满鲜血,刘洪的颈项、后脑全是血,没了动静……死了?!烛台失手摔落,我杀人了?虽然这种人渣死有余辜,可我毕竟是法制社会的人,有没有罪,不该由我审判制裁。我把他活活打死了?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我不知所措。直到肃肃唤我,才勉强回神。眼下只有先逃离这里,否则不但我要死,肃肃的下场也会很惨。
我重新抱起肃肃,向外奔去……慌乱中,根本不辨方向,稍稍冷静下来时,已站在一条长廊里,不知道是哪?
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女人的啜泣哀求声……还有男人猥琐的调情声。应该不是追捕我们的!我抱着肃肃悄悄退进背光处。随即看到一妇人掩面奔逃而至,衣衫不整,后面追来一男的,不断撕扯她的衣服……怎么回事?
借着月光,我觉得那妇人好像是九夫人,之前请我看病的那位!而男的,是……竟然是叛徒马汉!这个坏蛋不是刘洪的人吗?怎么会在郡守府调戏他老婆?
两人纠缠间,向我们隐藏的角落奔来,眼看避无可避,迎面撞上。
九夫人固然吃惊,但更惊的是马汉,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我!而我更慌,刚杀了人,这会儿怎么又该对付他?
“你怎会在此?还有他……”马汉有些结巴。
越乱我越要镇定,冷笑道:“你这个叛徒,难道不知,韦大人已经收到消息,马上就来收拾你们了!”
马汉清醒几分,想到破绽:“胡说,大都督若真回来了,自然由正门而入,你又怎会如此鬼祟?这小儿应在大人身边,怎会与你一起?你……你对大人做什么了?”说着,就要过来抓人,我挥刀刺过去,不能让他碰肃肃。可惜我这两下,对真正有功夫的人来讲根本不起作用……我把肃肃护在身后,闭上眼睛准备挨拳……只听“啊”一声,预计的痛苦没来,睁开眼,却看到马汉飞了出去!

“萱萱!”
柴门外站着两个熟人,正是分别了几天的柳萱与何安妮!
她们的情况……相当惨烈!
跟我之前一样,从上到下都是伤。但我只流浪一个晚上就遇到肃肃,好赖这几天也算有瓦遮头!
而她们头发凌乱面容憔悴,衣衫褴褛多处破烂,好像被打劫了一样不说,更可怕的是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充满了悲伤、恐惧和绝望。何安妮更惨些,随时昏倒的模样,目光混沌,没有焦距,全靠柳萱吃力架住。
我赶忙搭手合力把何安妮架进屋。
“兰陵姐,有吃的吗?我们两天没吃过东西了。”柳萱趴在桌前虚弱地问。
“有,有!先喝口水,吃点巧克力补充糖分。我去给你们煮面!”
“这什么碗?又破又脏!”我惊讶何安妮都气若游丝了,还有心情嫌这嫌那的?再看一旁,柳萱狼吞虎咽恨不得把碗都吞了才正常啊!
我有些无奈道:“何医生,这里条件……就这样了,你已经脱水,先将就将就吧。”
方便面的香气引得肃肃好奇地向前挪了挪,我摇摇头:“含防腐剂和添加剂的食物,病人不能吃。在你的痘疹好之前要忌口。饿了我给煮粥。”
“好漂亮的妹妹!兰陵姐,她是谁?”柳萱惊呼,终于注意到屋里还有其他人。我想任何人看到肃肃都会赞叹。
“肯定不是她家亲戚,一点都不像。”何安妮还是一贯的……直爽!
我笑笑:“捡到的,这两天靠他收留,否则比你们好不了多少。”
“你是说这房子是她的?那她父母呢?难道一个孩子独自住在山里?”何安妮惊讶。
我也不信,但目前事实的确如此!
柳萱也奇怪:“是啊,兰陵姐,你没见到大人吗?”
我摇摇头。原以为找到大部队,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没想到她俩混得比我还惨。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于是我从头问起:“那天翻车后,你们去哪了?我醒的时候已经半夜,没看到你们,还以为你们得救了。杜主任、宋医生,还有沈护士去哪了?”
柳萱目光黯然,哽咽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那天苏醒的时候天还亮着,可身边只有何医生、宋医生两人,没看到其他人呀!我们三人转了大半天,结果遇到了……狼!”
我大惊,山上真的有狼!
“那宋医生呢?”既然三个人是一起的,为什么不见他的踪影?
何安妮红着眼眶恨恨地瞪着我,好像我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一样。
柳萱怯怯道:“他为了保护何医生,自己引开狼,让我们逃走……等我们回头找他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狼也不在了,只剩一地破碎的衣物和……血迹,可能他已经……”柳萱说不下去了,停顿好一会儿,才继续,“这几天一直在迷路,白天不停找出路、找食物,晚上不敢睡觉,躲在石缝里,轮流值夜,就怕再遇到野兽。这一路,行李差不多丢光了,要不是今天遇见兰陵姐,我们真要死在山里!”
“你们遇到几只狼?”我强装镇定问。
“可能……一只吧!老实说,没敢细看,狼一出现,吓得我们惊慌失措,见路就逃。只是我们跑不过,宋医生才……”
“没事,没事。”我勉强安慰,“应该不会有事!电视上不也说了,孤狼好对付,遇上群狼才是灭顶之灾。现在哪还有什么狼群?肯定是一只不知道怎么生存下来的漏网之鱼,被你们碰上了。现在的动物都怕人。说不定宋医生直接给它一刀,或者躲在树上,狼不会爬树。之后就与你们错开了,就像杜主任和沈护士……只是暂时失散了。只要我们下山报案,派出所联防队上山一搜就会找到他们的。”
“就怕到时,找到的是……”何安妮再也维持不住坚强的表象,潸然泪下。这几天的遭遇加上失去爱人的打击,她一定很痛苦。
想来我真的很幸运,遇到的是“狐仙”不是狼。他们三人结伴还落魄成这样,我不敢想像一个人在山里鬼转的下场。所以不是肃肃有幸遇到我,而是我三生有幸被他捡到!
我不想再继续这个令人抓狂的话题,对柳萱说:“我的医疗箱还在,里面该有的都有,你自己处理伤口。我帮何医生包扎。”
“不用,柳护士帮我就行。”
我不知道哪里得罪过何安妮,一路上似有若无地针对到了现在还放不开。
“算了吧,柳萱也伤得不轻。加上这几天劳累过度,你让她歇歇吧。看看你的脚踝都肿了,就别逞强了。下山前,人身安全最重要。”我戴上手套,开始为何安妮检查。
“兰陵姐,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柳萱问。
“吕梁山,我们还在山上。”
“那怎么下去?”
我想起小五的话,说:“据我这几天的一点点了解,山下应该是个自然村,而且属于未开化、与世隔绝的那种。”
“什么意思?”何安妮问。
“就是你们要有心理准备,未开化到思想还停留在封建迷信时代,甚至野蛮到伤人性命还理所当然!他们排斥外来人,最近封山了,山下有人看守。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下山,加上这个孩子生病,才暂住这里。本来我打算等他病好些从西边下山试试。”
“都什么年代了,你不会在说故事吧?”何安妮不信。
“安妮姐,你在国外待久了,不了解。国内的确有些地方贫穷到未开化。尽管政府努力沟通,但还是存在很多难以想像的事情。”柳萱道。
“是啊,难道我想在这度假吗?”我无奈道。
“那该怎么办?”何安妮有些歇斯底里地叫道。
柳萱也看着我,我也不知道啊!但现在她们需要一个精神支柱,于是我只能说:“先住下把伤养好,否则支撑不到天黑前下山,同样危险。而且我们得做好准备,再遇上狼怎么办?爬树也要体力啊。”
“沈大夫果然随遇而安,心态不是一般得好啊!”何安妮有些尖酸。人在遭遇重大变故后,心理上的挫折和不适情绪需要缓冲,所以我只能笑笑。
何安妮径直走向木床,倒头就睡,引来肃肃的极力排斥,咿咿呀呀,很抗拒。
我赶紧安抚:“阿姨们都受伤、生病了,就像你一样,是不是很难受?所以她们需要休息。肃肃能不能分半边床给她们?”
肃肃揪着我的衣襟,大眼强烈表示不愿意,我叹口气:“肃肃乖,这不是没办法嘛!要不咱们横着睡,这样都能躺下,也不会影响肃肃休息?……那你睡在这边,两个阿姨睡在那边好不好?”
肃肃还是不同意,直摇头。我只得接着哄:“那我睡在肃肃和这两个阿姨中间行不行?”
我也不指望他同意的时候,他不作声了,松开我的衣服,挪向床角。我微愣——同意了?!
“兰陵姐,这孩子是哑巴?”柳萱问我。
“不是,只是不爱说话罢了。”
“不会智力有问题,才被遗弃的吧?”何安妮质疑。
“当然不是!肃肃很聪明,又善良又乖巧。这么好的孩子谁家父母舍得丢?肯定出了什么意外!下山后我会带他去派出所的。”
“她叫素素?”柳萱好奇。
“是严肃的肃,肃肃是男孩。”我怎么没想到这个谐音,看来肚子里的墨水不是一般得少。
“男生?不会吧!这么漂亮,还有这么长的头发?”柳萱走过来,想要看清楚。
“少数民族的习俗吧!我见过当地人,不论男女都是长发,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是吗?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娃娃,却被丢在这里,真可怜!来,姐姐疼……抱抱……”说着柳萱伸手就要抱人。肃肃一僵,我急忙拉住柳萱:“萱萱,肃肃内向,不喜欢陌生人亲近,而且他还在生病发烧。这个时候别闹他!”
这一夜,深山茅屋的小床上,挤了四个人,三大一小。肃肃紧挨着我。
何安妮几时吃过这种苦?翻来覆去睡不着,搞得我也难以入眠。最后她还是忍不住一下坐了起来:“沈大夫,能不能让他别咳了,让人怎么睡啊?你不是有止咳镇定的药吗?再喂他吃一点。”
“何医生,我已经按照不超过正常标准的药量给他服过了。小孩子生病是这样的,反反复复,但药剂用量不能像成人那样猛,否则会影响他的成长和内脏器官的健康。所以我宁愿多采取物理方式治疗。影响你的睡眠我很抱歉,不过条件有限,麻烦你克服下。要不我有棉球,可以给你塞耳朵。”
“是啊,安妮姐。肃肃也不想的,相比在儿科看到的孩子,他已经很能忍了。”柳萱见睡不了,索性也起来去拿棉球。
何安妮有些忿忿地看着我们,说:“这鬼地方太冷了,被子又臭又薄,根本不能盖。你们穿的够多了,能不能把毯子分给我和柳护士?我们行李没了,连件厚衣都没有。”
我暗暗叹口气,脱下身上的羽绒服给她:“肃肃是病人,不能着凉。而且毯子小不够成人的长度,你们先盖我的衣服吧,超长保暖的。”
何安妮一把接过柳萱递来的棉花球,盖上我的衣服又重重倒下。唉,宋文扬生死不明对她的打击太大,才会如此失态吧。
突然,怀里多了一份温暖,窝进一具软软的小身体,小手还使劲拉着毯子的一角往我身上盖来,我笑了,轻轻拍拍,肃肃果然心善。
多了两个成年人,小五的补给很快又见底。四人一连三天困在小屋里大眼瞪小眼,无话可说,而肃肃的病反反复复,始终不见起色,我真的要发疯了。
趁着肃肃、何安妮午睡,我打算出去转转,都说靠山吃山,总能找到些东西果腹吧。从厨房的杂物堆里找到一件看不出原来形貌的铁器,还算称手。拎起一旁的破篮子向外走去。
柳萱追上来:“兰陵姐,我跟你一起去吧。山里不安全,万一……”
我知道她担心什么:“放心,我不走远。你帮我照顾肃肃。你知道何医生现在情绪不稳定,我怕他们相处不来,所以你看着点。我一会儿就回来。”
柳萱有些吞吐:“其实那天……”
“好了,过去的事就别想了。”我挥挥手上的铁器,“狼遇到我,算它倒霉,而且我不会那么走运中大奖的。你赶紧回去吧。”
我走到植被厚的地方,东挖挖,西揪揪。如果之前有人经常上来的话,那这片土地肯定被开垦过,希望还有剩余的成果让我捡捡。
最后,挖到十几个地瓜,还捡了两个苹果,不知道肃肃会不会嫌野苹果太酸?
算算时间,差不多要给肃肃换药了。我收拾妥当往回走。
推开柴门,便听到何安妮那歇斯底里的叫喊,还有……小孩子的啜泣声。肃肃?!
我一把推开房门,看到肃肃蜷缩在床角发抖,美眸低垂充满了委屈和恐惧,还有……愤怒!肃肃没掉眼泪,那哭的是……小五!我转过身,她怎么来了?
何安妮很激动,一副找我算账的模样,柳萱则无奈地站在一旁。
我沉声问:“发生什么事?”
柳萱还没开口,何安妮一拍桌子,又把小五吓得哭得更厉害了。
何安妮指着肃肃问我:“沈兰陵,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我直视她平静道:“什么什么人?他是个孩子,生病的孩子。何医生你不也看到了吗?”
“他得的什么病?”
“水痘兼麻疹,还中过蛇毒,不过已经清除了。”
“就这么简单?他明明是男生为什么留那么长的头发?你为什么给他垫卫生棉?他为什么被丢在山上?”
我大惊:“你怎么知道的?你对他做了什么?!”一开始,我就不想别人知道肃肃的经历。总有一天他会长大,怎么面对这种伤痛……还有别人的目光?为了保护他的尊严,换药都是背着她们进行的。这该死的何安妮是怎么知道的?怪不得一进门我就感觉肃肃的穿戴好像跟我出门的时候有点不一样!
“我想了解事实,所以跟你一样为他检查身体。沈兰陵你还在骗我!他得的究竟是水痘还是什么脏病?我们为什么不能下山?什么野蛮未开化的民族?他们针对的是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子!为什么要骗我们在这里陪他?这么长的头发,这么娇艳的面容,他分明就是个性……”
“啪!”我狠狠甩了她一巴掌,生生打断那个即将出口的“奴”字。为了工作为了前途,我可以忍。她痛失爱人,心理落差巨大,我也能容忍她的任性。但我再也没想到,她会趁我不在,对肃肃下手,我忍无可忍!
“你疯够了没有?何安妮你也是医生,号称国外留学回来的高级人才。肃肃得的是不是水痘,你看不出来啊?我就当你的文凭是买回来的,可你也在国外待了那么久,不知道尊重病人的隐私吗?你的行为够吃官司了!我才是肃肃的主治医生,你有什么权力不经病人和我的同意,擅自触碰他的身体?”
所有人都被这一巴掌震住了,柳萱张大嘴巴,小五忘记哭泣,连肃肃都抬起头愣愣地望着我。
“沈兰陵,你敢打我?你算什么医生,内科还是外科?你不过就是操作机器看看片子,连个外行都能比你出色,你有什么资格医治病人?”何安妮捂着脸喊道。
“我没资格?我要是没资格的话,你那院长父亲大人能放心让我陪你出这趟诊吗?我七年内外全科学习,又参加过多次进修,为什么只能待在放射科,他比谁都清楚。你不明白就回去问他!但我警告你,再敢碰我的病人,照扁不误!”豁出去了,这一刻,肃肃比我的前途重要,比什么都重要!
“沈兰陵你行!我现在、马上下山,回去再好好算这笔账。”丢下狠话,何安妮就要往外冲。
“何安妮,别怪我没警告过你。想想前几天的遭遇!就算让你下得了山,一个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肯放过的村落,你凭什么认为他们会热情接待你?有胆你就去试试,出事别后悔就行!”
“你……”
“兰陵姐、安妮姐,不要吵了,现在只有我们三个自己人,不能内讧啊。兰陵姐,是我不好,没看好肃肃。小五来找你,你不在,就跟我们聊起遇见你们的经过,当时安妮姐特别激动……你多体谅她的心情吧!安妮姐,你伤没好,现在下山肯定支撑不住。兰陵姐说得没错,刚刚这个女孩也说了,他们村的确封山了,等待我们的是什么谁也不敢保证。很多民族矛盾就算出动政策,也很难做通工作的。”柳萱急得掉眼泪。
何安妮终于不再坚持,恨恨道:“那就再等两天!”
她对小五说:“两天后,你来带我们下山!开个价,如果你们能送我到市里哪怕县城镇上,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小五对钱和医院没有概念,何安妮在国外待久了,不了解国情。果然小五茫然地望向我。
“沈兰陵,你……”何安妮又对我吼。
“滚出去!”我也火冒三丈。肃肃委屈的样子,让我不想再跟她多废话一句。
何安妮摔门而出,柳萱紧张地对我说:“兰陵姐,不管怎么样,何医生的伤还没好,不能任由她这样出去,我去追她回来。”我微微点头。
我调整心情去看肃肃,他又恢复抗拒挣扎……
我让小五先在门外等着。我郑重向肃肃承诺:“对不起,我错了!从现在开始,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再留下你一个人。我保证!”
我讨好地塞了一样东西到他手里,小声道:“看我特意留了一个费列罗给你,她们都没有。你收好,现在不能吃。因为里面有咖啡因,对你的伤口不好。等你痊愈了,自己悄悄吃了。看我对你多好,你就大人大量原谅兰陵这一回吧!”
好一会儿,肃肃终于让我像往常那样为他换药整理衣衫,重新穿戴完毕才让小五进来。
我问她:“怎么又上来了?不是让你十天后再来的吗?”
小五的眼泪已经风干,但声音仍带哽咽:“强子病了,发热发烫,昨儿一宿都没退,今日身上开始长痘了。村里不少孩童都病了,俺想知道是不是他害的?”
我一惊,强子是谁?难道是那群小孩中的一个。
“强子今年几岁了?”
“十一。”
“那有没有去医院看啊?”
就算没有肃肃,孩子也是水痘高发人群,一定要及时治疗。
小五一脸迷茫地摇摇头。唉,很多民族村落不相信医院,不相信西医,生病直接用祖辈传下来的土方子瞎治,往往贻误病情,还会加重。
只是没看到病人、确诊前,我也不敢乱开药,只能对小五说:“这两天千万别去找强子,通知其他小伙伴也不要靠近他。通知他父母给他多喝水,不要着凉,不要见风,勤换衣服。还有很多菜不能吃,比如鱼……总之水里的东西先别吃,辣的不能吃,鸡蛋不能吃,煎炸的食品也不要吃,还有菠菜、笋……唉,我给你写下来。总之不但强子要注意,你们也要当心,如果再有小朋友出现类似状况,一定要去医院。在家可以用相同的方法护理。十四天后会逐渐痊愈,期间身上再痒都不能抓。明白吗?”
小五似懂非懂地接过纸条。
看到她又送上来的粮食,我叹道:“好孩子,刚才阿姨发火不是针对你。怕你生病才不希望你经常来。你答应刚才那个阿姨带她下山了吗?”
小五点点头。我说:“行,过几天等她伤好了,你又有空的时候再来吧,我们的事还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小五点头,坐了一会儿下山回家。
直到天黑,柳萱才领着何安妮臭着脸进屋。何安妮看也不看我,一句话不说。
我也懒得理她,把煮好的地瓜粥端上桌,各自用完。何安妮一头栽在床上,蒙住头。
许是白天受到惊吓,肃肃的病情又起反复,梦魇呓语、难受不安,惹来何安妮的怒目,一赌气她趴到桌上睡去了。
我把肃肃抱在怀中安抚了一整晚。
第二天,何安妮收敛多了,收敛到不再说话,偶尔开口也只对柳萱。
闲来无事,我拿出纸笔,教肃肃写字画画,他还没上学,连笔都不会拿。不过肃肃很聪明,一天下来,居然能写我的名字,小鸟蝴蝶也画得有模有样。
转眼两天过去。不知道是我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还是专注肃肃的病,我开始觉得没有现代化设备的日子不再那么难打发。
当天夜里,我惊喜地发现肃肃的病情开始好转,很快就要进入康复期。
隔天我又看到不少炎症的地方开始愈合修复,水痘大面积结痂,有的甚至已经开始脱落。奇痒难耐的时候,我只能抓紧肃肃的手,时不时帮他吹吹。偶尔教他打打手机游戏,听听音乐,这下连充电宝都用干了。每天只能靠温度和日光照射来猜时间。我想我就快变原始人了。
突然想起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为什么小五还没来?这几天何安妮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柳萱也焦急难安,对她们而言这种日子比坐牢还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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