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我感到万分疲惫。
还有一切终于尘埃落定的解脱。
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间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尽是斑驳的色彩,还是初中生的宋嘉言拉着我跑过拥挤的街道,风吹动他的校服,像是要带着我飞起来。
醒来后,我决定回去看看。
在生命的最后旅程中,去看看我出生的地方。
拉着行李箱,我来到宁安镇。
时间在这里好像停滞了,二十多年过去,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到宾馆办理完入住,我一个人在街上慢慢走着。
以前觉得好大好大的镇子,如今再看竟这样小。
不知不觉,来到了我以前的家。
3栋5楼,抬头看过去,屋子里亮着暖黄色的光,阳台上还挂着几件衣服,满满的生活气息。
不知道如今是怎样的一家人住在这里。
以前,家里只有我和妈妈。
不知道爸爸去哪了。
我问过妈妈,但她的回答总是变。
有时她会骂我:我对你不好吗?
你就知道找爸爸!
你爸不要你了,他死了!
你去找他吧!
有时她抱着我拍拍:爸爸出去赚钱了呀,要赚很多很多钱给妈妈和小荷花。
我小时候总觉得妈妈是与众不同的,或许她身上有邪恶女巫的魔法。
因为妈妈总是有两幅样子。
有时候她很温柔,会给我买漂亮裙子,给我做好吃的早餐,也会抱着我说爱我。
有时候又很可怕,她会哭着打我,尖叫着咒骂爸爸和我,喊着不如我们一起死了算了。
同学们都说我是疯婆子的女儿,是小疯婆子、小神经病,没人和我玩。
我一直孤零零的,直到七岁那年,宋嘉言转来我的班级,和我成了同桌。
他像模像样的对我伸出手,绷着小脸严肃地说:你好,我叫宋嘉言,我们做朋友吧。
我有了唯一一个朋友。
有宋嘉言做朋友的日子很开心,但妈妈的病好像变得越来越严重了。
好妈妈出现的时间越来越少,坏妈妈出现的时间越来越多。
她经常打我,边打边骂我怎么不去死。
有时候她会突然清醒,然后就抱着我哭,说对不起。
我一开始会回抱她,小声说:没关系的,妈妈。
后来就没力气回抱了,妈妈打的太疼了。
在15岁那年,妈妈差点杀了我。
我正准备出门去上学,妈妈突然犯病,扑上来掐我脖子。
发疯的妈妈力气很大,我挣脱不过,渐渐窒息了。
我从没感觉这么痛苦过,或许我真的要死了。
最后是在楼下等我的宋嘉言见我许久没下去,上来找我,听见我挣扎的动静,他闯进来救了我。
那天,他拉着我的手,飞奔向医院。
我在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听见自己心动的声音。
当天晚上放学,宋嘉言不想让我回家,想让我和他去他舅舅家住。
我拒绝了。
忐忑地回到家,清醒的妈妈做了一大桌子菜在等我。
昏黄的灯光下,她给我讲了她和爸爸的故事。
故事的一开始,他们很相爱,虽然不富裕,但是很幸福。
但在某一天,爸爸偷了家里所有钱突然离开了,有人说他傍上富婆跑了,也有人说他原本有个家庭,妈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当了小三。
众说纷纭,不知真相为何。
妈妈找了爸爸很久,一直没找到,直到查出怀孕的消息,她才回到家,消停下来。
但这件事已经成了她心底的魔障,她看不破,所以逐渐出现了精神分裂的情况。
说到这里时,妈妈哭了。
她对我说:对不起,宝宝,妈妈生病了,以前伤害你不是妈妈的本意,你要相信,妈妈是爱你的,好么?
我点点头,我知道的。
最后,妈妈说:回屋去睡觉吧,宝宝,妈妈收拾一下桌子。
我走向房间,在进门的最后一刻,下意识的,回了下头。
我看到妈妈从阳台上一跃而下,像一只翩然的蝴蝶,消失在我眼前。
我没有妈妈了。
从那天起,我便总感觉有人在掐着我的脖子,问我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我还活着。
宋嘉言赚钱后带我看了许久的心理医生,这种状况才减轻。
但也有后遗症,我的脖子上不能有任何东西,戴不了项链,甚至连围巾也不行。
宋嘉言也知道的。
只不过后来他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