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贺兰贾晚音的其他类型小说《替嫁流放再回首,全京都要抖三抖结局+番外小说》,由网络作家“蜜汁红柚”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经历第一场冬雪,再加上山匪突袭的惊吓,很多人都病倒了。或许是看在慕阳的面上,李押司特意让驿厨熬了一大桶姜汤,犯人们每人都能领到一碗,热热的喝进肚里,才终于感觉是活过来了。外边雪越下越大,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贺兰刚刚一走一过,听到押官们的对话,他们约摸是要在驿站里停个三五天,等天晴了,雪化一些,再继续上路。自出京都到现在,跋涉了这么久,可终于能歇一歇了。贺兰和几房的女眷们一起,把搜罗来的衣服按照带毛皮的、厚的、薄的分好类,放在地上一件件码好,衣服裤子都算上,细数下来,竟然有三十几件。她开始还以为,三房和四房会忌讳这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不屑去穿,但是现在,看三夫人和四夫人仔细挑拣的样子,好吧,她真是想多了。往后天气会一天比一天冷,...
《替嫁流放再回首,全京都要抖三抖结局+番外小说》精彩片段
经历第一场冬雪,再加上山匪突袭的惊吓,很多人都病倒了。
或许是看在慕阳的面上,李押司特意让驿厨熬了一大桶姜汤,犯人们每人都能领到一碗,热热的喝进肚里,才终于感觉是活过来了。
外边雪越下越大,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贺兰刚刚一走一过,听到押官们的对话,他们约摸是要在驿站里停个三五天,等天晴了,雪化一些,再继续上路。
自出京都到现在,跋涉了这么久,可终于能歇一歇了。
贺兰和几房的女眷们一起,把搜罗来的衣服按照带毛皮的、厚的、薄的分好类,放在地上一件件码好,衣服裤子都算上,细数下来,竟然有三十几件。
她开始还以为,三房和四房会忌讳这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不屑去穿,但是现在,看三夫人和四夫人仔细挑拣的样子,好吧,她真是想多了。
往后天气会一天比一天冷,身上哪怕多加一件都是好的,哪还顾得上什么忌讳不忌讳。
整合的这些衣裤,别看数量多,真正厚实的拼接了毛皮的外衣,只有六七件而已。
相对最好的几件,自然要先给慕老夫人,老人家年纪大了,应该要多保重一些。
剩下的,若是按照三家均分的话,每房能摊个十件。
这样的分配看似很公平,但仔细一想,三房一家五口,四房一家四口,均到每个人身上,差不多都能多加两件衣,可大房的人数最多,足足有七人,更何况这七人里,有一个是五岁的孩子,还有三个是重伤患。
只十件怎么够用?
慕阳拼着病体退敌,现在还虚弱着,春河和春木力抗山匪,各自都受了不小的伤,他们都更需要保暖,而且这些衣服,还是春河拖着伤腿,一件一件扒下来的。
她还答应了春河,要给他和春木做衣裳,怎么能食言?
出力最多的人,反而享受不到应有的胜果,三房和四房只是空坐着,却能收到天降物资。
这是什么道理?
“舅母,这些,都是我们的了吗?”
齐悦小手摩挲着厚衣服肩膀上的毛皮,一双眼晶晶亮,舍不得放下。
贺兰特别稀罕齐悦糯糯的可爱的小模样,她伸手把小家伙捞进怀里,把手里带毛皮的外衣,罩在齐悦的小身子上。
“对呀,这些都是你舅舅的战利品,你想要哪个?舅母改给你穿?”
“真哒?”齐悦眼睛更亮了,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又摇头,“不,不,悦悦不要,给娘亲穿。”
娘亲每天都要背着她、抱着她赶路,太辛苦了,她不用穿厚毛毛,都给娘亲穿,娘亲暖和了,她就暖和。
慕意爱怜地看着女儿,嘴角挂了笑意,心里暖融融的。
贺兰也有些惊讶,没想到齐悦这么小,就知道体恤母亲。
“哎呀,我们小悦悦这么孝顺这么乖,舅母当然也要奖励你一件新衣服。”
她旁若无人地逗着齐悦,三房和四房的脸色却陡然变了。
这不就是在拐着弯的暗示她们,这些衣服都是靠着慕阳得来的,三房和四房没有支配的权利吗?
也不想想,慕家到底是怎么落得如今的地步,就是把所有东西尽都给他们,也不足以弥补三房和四房所受的无妄之灾。
“奶奶,我也要,我也要毛衣服!”
三房的小孙子慕宇晨,看见表姐有毛衣服,自己没有,吵着也要穿。
三夫人忙拿了一件哄孙子,可这小子却猛地把衣服撇到一边,直指着齐悦,硬是要人家身上的那件。
“悦悦,这件给晨儿吧,你是姐姐,应该照顾弟弟,对不对?”三夫人端着笑脸,诱哄道。
小齐悦眨眨眼,看看身上的衣服,又看看哭闹的表弟,眼神一暗,小手缓缓摩挲着毛毛,不舍得脱下来。
贺兰按住她的小手,轻声安抚:“没关系,悦悦喜欢,我们让晨儿弟弟再挑别的。”
慕宇晨见堂婶不站在他那一边,反而去维护表姐,立时不让,“奶奶!我就要那件,我要!”
“你悦悦表姐一向懂事,她惯来疼你,会亲手送给你的。”
贺兰眉头轻轻一挑。
三房的小孙子,就是个被惯坏的熊孩子,而且精明的很,还是个会看形式的黑瓤子。
自从他上回吵闹闹出乱子,害得大姐手指受伤,这几天,他可再没敢大声说过话。
这会子突然又开始吵闹,可不就是看见他那个堂叔醒了,慕家又有人撑腰了吗?
他是慕家下一辈的独苗苗,可以说集慕家长辈宠爱于一身,以至于惯成这个熊样子,什么都要紧着他,不给就要闹。
贺兰不禁想起前世,她的房间遭亲戚家熊孩子乱翻打砸,闯了祸还不算,家长和孩子还都反咬一口,说她小题大做,斤斤计较。
熊孩子要东西就得给,不给就是不懂事,不敞亮大方,白念那么多年书。
果然不管在任何时空,熊孩子都是最讨人嫌的生物,就是欠收拾。
她低头看看怀里的齐悦,小脸可怜巴巴,眼圈蓄了一包眼泪,还不敢哭,小手正一点点把身上的毛皮外衣往下拽。
贺兰登时心都揪起来,怎么可以让那个死熊的臭小子欺负她可心的小悦悦?
她现在是大房儿媳妇,不能欺负人家小孩,为了件衣服,大姐和婆母也不好开口。
行吧,小孩子她说不得,说他家大人总行了吧?
大家也正好掰扯掰扯,该怎么分这些御寒的衣服,现成的撑腰棍子,不用白不用。
她转头看去,慕阳正在检查春河和春木的伤情,重新包扎。
“夫君?”
轻轻柔柔的一声,软软飘进耳中,慕阳蓦地手下一顿。
春河见主子没反应,连忙提醒:“公子,少夫人在叫您。”
春木趴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也弱弱跟着附和:“公子您快去吧,少夫人在等您。”
慕阳冷冷扫了他们一眼,还催上他了,到底谁是主子。
“夫君?”
贺兰见他没回应,很有耐心的又唤了一声。
慕阳酝酿一瞬,起身走了过来。
“何事?”
贺兰蓦地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事涉皇子,难怪动静闹得这么大。
只是她听婆母方才话里的意思,慕阳竟是一直没有醒转过,当事人没有受审,就直接判处,这流程是不是太急了些?
若其中有什么只有慕阳知道的内情,岂不是耽误了那位失踪的皇子?
禁军的速度很快,老太监傍晚来传圣旨,不到两个时辰,慕家就被抄了个底朝天。
百年公府,一夕之间,竟只剩了个空壳。
老太监没有命人给慕家一众人搜身更衣,算是给他们留了最后一丝体面。
“长英军大捷,陛下大赦,死刑改流刑,明日,你们随他们一道上路。”
“全都带走!”
话毕,一旁的禁军大步上前,押解慕家一众。
他们深夜被押至大理寺,男女分开关押。
大牢里阴暗潮湿,墙角脏污的恭桶,散发着阵阵作呕的腐臭,牢门边上摔裂的破碗,碎片里还残留着暗黄色的不明液体,地面上零散着几把干草,有几处已经凝固打结。
耗子在脚底吱吱四窜,女眷吓得跳起脚,四散惊喊。
一片混乱。
往日尽是些养尊处优的贵妇人、闺小姐,何时遭过这样的处境?
“大嫂,咱们如今可如何是好啊?”
三夫人忍不住开口,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早已没了往日的风华。
“大嫂,您可不能不管我们了呀!”
“大嫂,您再想想办法吧,您嫡亲的妹妹是康亲王妃,您让她求康亲王出面,和陛下说说情?”
三房和四房的夫人轮番轰炸,贾晚音夹在中间,已是满脸疲惫。
“陛下此举,就是为了我儿的军权,事到如今,任谁出面,都绝无转圜。”
“树倒猢狲散,认命吧。”
一众女眷颓然,嘤嘤啜泣。
慕家两个五岁小孩儿今夜受了惊吓,看着娘亲婆姨们全在哭,也跟着哭嚎了起来,一声高过一声。
“大半夜的号丧!让不让人睡觉了!”
旁侧牢里关押着其他女犯,慕家女眷这边哭声一片,吵得她们睡不着,不知哪个吼了一嗓子,吓得这边全噤了声。
贺兰掏了掏耳朵,默默蹲在一旁的角落里,分析眼下的境况。
如今不仅涉及皇子,还涉及到了军权,那可是古来帝王最忌惮的东西,婆母说的没错,现在怕是谁来都没用了。
但好歹还留得命在,古人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慕家现有三房,大房国公爷是嫡长,早几年便战死沙场.
慕阳是他的嫡子,老国公去后,是他接掌了长英军,距今已有四载,身上累累军功,可至今却仍然是个世子,没有袭爵。
国公爷没了,整个慕家都是婆母和慕阳支撑,对了,还有个寡居的大姐,带了个五岁的女儿。
三房和四房的老爷同老国公是一母同胞,各自房里也都只有一个正妻,并无旁的姨娘妾侍。
三房的一儿一女均已成家,还个五岁的孙儿,他们女儿嫁得早,算是逃过了这次劫难。
可四房就没这么幸运了,膝下两个女儿都云英未嫁,大的十八岁,虽然已经定了亲,可眼下,就是不黄也黄了,小的十四岁,原本正在议亲的。
值得一提的,是慕家的老夫人,也就是慕阳的祖母,老人家年过六旬,可自事发到现在,面上不见急色,竟比主母贾晚音还要沉稳三分。
这一夜,慕家无人能眠。
翌日。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头顶的天窗口,在大牢里投洒出一块块小小的光斑。
锁链声哗啦响起,牢门打开。
一个老狱卒提进来一桶热粥,并几只粗碗。
粘腻的铁勺在桶里搅和一通,舀起粥,将粗碗一一添满。
“吃吧,吃完好上路。”
狱卒说完,连着关上牢门,提着桶又往下一间去。
慕家女眷皆错过眼去,好像那碗里放了什么秽物。
旁侧牢房里吸溜吸溜的喝粥声,直往贺兰耳朵里钻,从昨日中午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吃上,她是真饿了。
她过去端起一碗来,回身询问,“大家吃一些吧。”
无人应声,她们看过来的眼神,是嫌弃,是难以置信。
好像贺兰端起来的不是一碗粥,而是一坨翔。
贺兰无语,都什么时候了,还瞎讲究。
碗是糙了些,粥的颜色也不大好看,可老话怎么说的,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眼下这种境况,有的吃就不错了。
贺兰舔舔沾到唇上的米油,该说不说,这粥还是挺稠的,要是有点小咸菜就更完美了。
三夫人从前喝的是燕窝羹,用的是玉瓷碗,这样的粗鄙之物她哪能放进眼中,便是喂猫喂狗,都不用这样的饭食。
可这新进门的侄媳妇,竟喝的津津有味,虽说是个傻子,但好歹是出身伯府,怎么竟这样粗鄙,三夫人眼中带着嫌弃,只觉作呕。
四夫人亦如是,用帕子掩住口鼻,往旁侧挪了些步子。
贺兰自然注意到了她们的动作和表情,可她并不在意,吃到肚子里的才是自己的,谁饿谁知道。
贾晚音倒是对贺兰刮目相看,替嫁的事,虽说她事先并不知情,也是被承恩伯府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想到儿子的状况,她顾不得那些,只能孤注一掷,将错就错。
本以为她心智有碍,会闹出些事来,却没想到,她倒比那两个妯娌还要稳当。
四夫人注意到大嫂的欣赏之意,秀眉轻蹙,斜眼睨着贺兰,上下打量。
“大嫂,我看侄媳妇倒不像个痴傻的,这冲喜冲喜,怕是没冲我们阳儿,反倒全冲侄媳妇身上了。”
贾晚音闻言,眼神一凝。
儿媳妇眼神清明,言语行为也确实同常人无异。
要知道,承恩伯嫡女自幼心智有损,举京皆知。
更有人曾亲眼见过,她连用膳都要旁人协助才能入口,人多声杂之处更是去不得,否则便会恐慌不已,连连惊叫。
自昨日家变,她心上就压了一块巨石,一时就忘了这些。
听方才四弟妹所言,可不正是如此!
难道竟真是这个贺兰,夺了儿子的福祉安康!
一时间,贾晚音看向贺兰的眼神,染上了浓浓的恨意。
“好吃吗?”
一道苍老的声音,自贺兰的背后响起。
贺兰后背一紧,回头一看,是慕老夫人,下意识点点头。
“给奶奶也来一碗。”
三夫人见状,连声阻止,“母亲!如此粗秽之物,怎能入口?”
贺兰动作一顿,一时也不知该不该拿,见慕老夫人眼神鼓励,这才端碗来,稳稳放在老人家手心。
慕老夫人掀开眼皮,扫了三夫人一眼,淡淡道:“粥米都不能入口,想必来日风霜摧折,你也自有甘露润喉。”
三夫人被毫不留情的下了脸,嘴唇开合几下,悻悻哑了口。
贾晚音默默起身上前,端起粥碗,眼一闭心一横,一口气干了大半。
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下咽。
“都看什么?等着我亲自端给你们吗?”
贾晚音发了话,一众人就是再不情愿,也都过来领走了自己的那一份。
一个个的,喝个粥喝得面容扭曲,贺兰心里发笑,也算是长见识了。
看来慕老夫人,才是慕家真正的掌权人。
试问哪个老人家,在经历皇帝陛下降罪、抄家、下狱,这一系列雷霆动作后,还能稳如泰山,面不改色呢?
世子尚在昏迷,婆母虽然沉稳,但对儿子的担心是显而易见的,反观慕老夫人,至少贺兰是没有看出来有一丝忧心之色,稳得一批。
难道说这场祸事,尚有后路?
天色越来越暗,空气也越来越凉。
队伍行进的速度明显慢下来,押官一走一过抽了几鞭子,可犯人们步子迈不动就是迈不动。
一天没有进食,大家都没力气了。
押官骑着马,从队伍前,巡视到队伍后,第六次巡过来时,前头终于响起哨声。
驿站到了。
驿站接待押官们,可不给这些流放犯安排屋子,他们只能去草棚,去柴房,去马厩。
像墙角这样避风的好地方,占下就不能轻易离开,没人占着窝,很快就被人抢走。
好在慕家人多,一齐占到了柴房的一角。
白天的时候,光顾着走路,贺兰没心思注意别的,现在大家挤在一起休息,再一看,差距简直不要太明显。
别的犯人都是不知被关了多久,从牢里出来后,直接就踏上了流放路。
他们大多蓬头垢面,身上的囚服也是灰扑扑的,有的犯人有家人打点的,身上套的衣服也只是稍微新一些。
反观慕家人,虽然不至于盛装打扮,穿金戴银,但是身上的衣衫,一看就知是金贵人家。
女眷们钗环也未卸尽,簪子,耳环,镯子......
老天,这不是明晃晃让人来抢吗?
一天两天不动手,五天呢?十天呢?
怪道贺兰觉得一路都被人盯着,她还以为是觊觎她的包袱,现在看来,哪里是盯她,人家那是盯着慕家这群肥肉。
贺兰迅速低头检查一番,还好,她没穿什么不合适的衣服,嫁衣早就脱了,身上是白色的内搭,一天走下来,也是灰扑扑的了。
身上和头上的首饰,她那日也都用来小太监了。
还好还好,她是个正常流放犯。
驿卒煮了一大锅糙米粥,贺兰端回来几碗,给慕老夫人和婆母,还有大姑姐,最后才去给自己也端了一份。
两个小厮在地上铺了厚厚的稻草,小心的将慕阳放躺在上面后,也出去拿粥食。
三房和四房的人则坐在原地,等着贺兰给他们上饭。
三夫人见贺兰回来就顾着自己吃,没有要再去的意思,当即不满:
“我说侄媳妇,我们几个长辈还没开动,你就自己用上饭了?”
贺兰点点头,也是,粥有点烫,等等他们,一会儿再吃也行。
“是我着急了,对不住,那我等您们一起用。”
说完,翘手捧着碗边儿,一点点吹散米粥上的热气。
三夫人见贺兰嘴上答应,人却坐得好好的,气个倒仰:
“那你还坐在这里!还不赶紧去给我们拿饭食!”
这理所当然的样子,这颐指气使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贺兰是她三房的奴隶。
贺兰自然地两耳一闭,听不见,正好粥温度适宜,她美滋滋地吸溜起来。
一口热粥下肚,浑身都暖洋洋,疲惫也消了大半。
三夫人还在无能狂怒,就是不自己去拿饭食,好像是多么掉价的事情。
她儿子估计是太饿了,再端不起少爷架子,只好自己去拿。
再回来时,身上的外衣不见了,只剩里衣。
贺兰当即了然。
开始了。
穿的这么好,想吃饭?拿衣服来换。
衣服,首饰,全都会这样一点点交出去。
这还是最好的情况。
驿卒只是贪墨点好东西,毕竟是官方人员,倒不至于动手明抢。
可若是犯人呢?如果他们趁夜行窃呢?
沉睡不知还好,若是发现窃贼,会不挣扎吗?会不惊叫吗?
这一行百十人,除了慕家老小,可都是死刑犯。
他们会让慕家人有命出声吗?
光是想到这些,贺兰已经开始脊背发寒。
三夫人还不知收敛,还在那里阴阳怪气,生怕没人知道她从前身处高门:
“目无尊长,不孝不顺,一点规矩都没有!你是怎么学的规矩?”
“慕家已经倒了。”贺兰突然出声,声音不大,字字诛心。
“我们如今都是流放犯,三婶,您这做派,最好收敛收敛。”
一瞬寂静。
三夫人回过神,突然反应过来,她竟然让一个小辈教育了。
真是反了天了!
“你!你!”她指着贺兰的脸,气得发抖。
“大嫂,您真是为阳儿娶了个好媳妇,恐怕满京城,都没有像她这么伶俐的人儿。”四夫人悠悠道。
一股火气,蹭的直冲上贺兰天灵盖。
她忍了一天了,三房和四房这两个夫人,一个斤斤计较,一个指桑骂槐,哪里像高门贵妇。
一个人只要说一句,另一个人必定跟着附和,同碎嘴子有什么区别。
雪上加霜,火上浇油,唯恐天下不乱,说的就她们两个。
如今她才是纯纯路人甲,受慕家连累的最大受害者,她不求慕家人对她多好,起码愧疚得有一点吧,哪怕把她当成透明人也行,互不理睬她也能接受。
可她们一个个的,真是看她是新来的,招数全往她身上招呼,怎么家破获罪的气,倒全往她身上来了?
是看她身后无人,就可以随意拿捏欺负了吗?
贺兰深吸口气,压住烦躁情绪,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刚要开口,就听贾晚音咔的一声放下碗。
“放肆!她是你的长辈,怎可顶撞?还不赔罪?”
贺兰定定地看向婆母,不打算再做低屈从。
“婆母冤枉儿媳了,儿媳可不曾有半句顶撞,态度一直恭敬的很,儿媳只是说出事实罢了。”
“你现下就是在顶撞我!这一路,你可有探过我儿一次?不好好侍奉夫君,却在这里同长辈撒泼,这就是你承恩伯府的教养!”
贺兰将将压下的情绪,一下子破鼎而出,眼眶发酸,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唰得淌下来。
“夫君左右有两人侍奉,比我有力气,也比我有经验,我去探那一眼有何用?装装样子吗?还是我去探了,夫君就能立刻醒来?”
“婆母,高贺两家的婚约,原定下的是我的长姐,与我根本没有半点关系。我两个丫头去公府如实相告,却被你们扣押,还硬逼着我来成了这场亲。”
“我刚入你们慕家,就迎来满门降罪,试问这是我该受的吗?”
贺兰面上带泪,声音也混着哭腔,原本酝酿的气势,生生矮了一大截,但该说的,想说的,她就是要全说完。
“既然木已成舟,这便也罢了,可今日婶婶们口口声声不敬长辈,儿媳倒想问一句,难道慕家就我一个小辈了不成?这些个堂兄堂妹,也算是我的长辈?”
“婆母您强压了我嫁给您儿子,就是让我当慕家的使唤丫头吗?让三房四房踩着我,踩大房的头吗?”
贺兰憋了一天的气,疯狂输出,什么婆母什么顶头上司,谁都不能让她平白受这个气。
进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乳腺增生。
她突然穿来这个世界,什么都还没适应,甚至直到现在都没有真正反应过来,直接被套了铐子生生走了一天不说,还要接二连三受这些人的气,她就算是个机器人,也遭不住总被人输入乱码吧。
大不了过了今晚,明天她就和慕家分道扬镳,各走各的。
那押官只管押送犯人,谁还能有那闲心,管犯人的婆媳关系不成。
只是她这天杀的,泪失禁体质,和人辩论太影响发挥了。
她们该不会觉得她哭了,就是更好欺负了吧?
五日后,天降大雪,寒风凛冽。
气温的骤降,大大减缓了队伍的行进。
贺兰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上,同慕意和贾晚音互相搀扶着,踩着上一个人的脚印,艰难跋涉。
脸蛋被风割得生疼,耳朵也好似冻得发脆,好像轻轻一掰就能掉下去半拉。
好在这两天大家把草鞋续的又厚又高,穿在脚上倒像个靴子,大大保护了脚上的温度,虽然不能同棉靴比,但也比同行的其他犯人好了太多太多。
贺兰感觉自己整个人已经冻木了,脑子发钝,脚下机械的迈出一步,又一步。
慕意是又提又拖,才没让贺兰掉队,滑下去。
押官纵马前后来回巡视,不断挥着鞭子赶人,“快点!都快点走!”
“不能停!天黑赶不到驿站,都等着冻死!”
鞭尾无差别落在人群中,抽打在犯人背上,颈上,脸上,一下,又一下,啪啪作响。
突然,喊杀声冲破风雪,由远及近,二十几道黑影自林中暴起,将后方女犯们团团包围。
异变突生,女人们惊叫逃窜,却被一柄柄雪亮的大刀围追堵截,像赶羊一样把女人们赶作一堆。
贺兰一激灵,被周遭的尖嚎声彻底吓清醒。
怎么回事?
山匪劫道吗?
她二话不说,挽着大姐和婆母就往押官的方向跑,押官们此时也纵马合围过来,纷纷拔刀出鞘。
两拨人一前一后,一上一下,成对峙之势。
李押司打马上前,“京都要犯,你们敢劫?”
“官爷,下雪了,弟兄们冷啊,您赏几个女人,给兄弟们暖暖被窝?”
“老子就要那个娘们儿!屁股大!”
“哪个?豁牙子你眼睛长娘们儿腚上了吧。”
山匪哄声大笑,丝毫不把押官放在眼里,你一言我一语挑选着,眼神滑腻腻地游走在女人身上,好像她们已经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
贺兰只觉头皮发麻。
一个个都饿成一把骨头了,这帮恶匪也不嫌硌牙。
押官们面色犹疑,他们私心里并不想产生冲突,这天寒地冻的,赶紧赶路去下一个驿站要紧,左右不过是流放犯,就是在路上多死了几个,也是再正常不过。
再说了,她们本就是死刑犯。
若是让这帮匪徒叫来更多帮手,他们只有十二人,不占任何优势,要他们为这些犯人白白送了性命,实在不值当。
一个身形精瘦的秃头走出来,大刀扛在肩头,满脸邪笑,“我说官爷,弟兄们心急,就不和您客气了。”
话毕,匪汉们大笑着冲到队伍里抓人,女人们无处可逃,力气又挣不过这些膀大腰圆的山匪,一时间只余哭嚎一片。
李押司同身后几个押官对上视线,缓缓后退。
贺兰早在他们对话时,就带着大姐她们往男犯队伍里钻,此时身后响起的哭声刺进她的耳膜,嚎得她心颤。
男犯们并不好相与,有麻木的,纷纷避开,躲开她们;有恐惧的,直接上手推搡,要把她们推出去。
三爷四爷背着老夫人,原本走在外围,见势不妙,也立刻退到人群中间。
好不容易同三爷四爷会合,两个夫人哭着朝自家老爷扑过去,忽的斜刺里白光一闪,两把大刀硬生生阻了她们的步子,三房四房的女眷一下子瘫坐在地,瑟瑟发抖,抱作一团。
匪徒冲进男犯堆里抢女人,根本不用砍杀,男犯自动就让出一条路来。
他们刚刚可是听的真真的,这些人只要女人,没人傻到冲上来送死。
春河和春木有些功夫在身上,强撑着挡在前面,也不过多拖延片刻时间,很快体力不支,春木后背生生挨了一刀,深红的血液顺着外翻的皮肉往下淌,洇湿了整个后腰。
往前是暴戾恣睢的恶匪,往后是冷眼旁观的押官。
无处可躲,无处可藏。
瘦秃头直直走向贺兰,将地上的慕阳一脚踢翻在侧,大手捏着贺兰和慕意的肩膀,把她二人从地上提起来,押着就走。
春河和春木拖着伤躯爬过来,一人抱住瘦秃子一条腿,死不撒手。
最初的惊慌过后,贺兰已经冷静下来。
她如今已经落到恶匪手里,再糟还能糟到哪里去?
尽管十分愤恨,可那十二个不当人的押官,是她们现在脱身唯一的机会。
贺兰死死瞪着带头的押司,高声质问:“李押司!”
“我们是定国公府的女眷,你包庇恶匪,肆意妄为,难道就不怕长英军将领,找你们算账吗?”
“这一路,途经的四十六个官驿,我们都接触了谁,又送出了多少消息,你真的清楚吗?”
“届时到了关州,我们定国公府的女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真以为你逃得了干系?”
李押司闻言,心中一凛,定国公府的女眷,那确实不好办。
定国公一脉掌长英军军权,整整一十八载,即便如今沦为阶下囚,被判处流刑,从前麾下的将领,肯定有不少挂念旧主之人。
有他们出面,在关州安排些关系,的确再简单不过。
若是对方见慕家人有失,深查下去......
思及此,李押司打马上前。
“好汉,你也听到了,旁的人你们尽可挑选,这几个女眷,你们不能动。”
“长英军之名,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长英军?
谁人不知。
那是大渊最强军队,骁勇善战,所向披靡。
瘦秃子看向贺兰,眼中犹疑之色一闪而过。
“秃瓢!管他什么长命军短命军,老子看上的娘们儿,她就得进老子被窝!”
豁牙子粗暴地扛起一个女犯,对着她的屁股拍了一把,随即提着大刀,大步走过来,朝着绊住瘦秃子的春河春木,一刀砍了下去。
贺兰大惊,眼疾手快抱住他的胳膊,阻了这一刀的力。
春河春木可不能再伤了,再伤就没命了。
忽的一股鲜血,喷射而出,溅了贺兰一身。
豁牙子直愣愣倒下,肩上女犯随之摔在地上,惊叫一声后,吓晕了过去。
贺兰清楚地看见,一柄刀自右侧伸出,丝滑地割破了豁牙子的喉管。
她脖子上残留的血,还是热的。
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在她右后方轻轻响起:
“是长英军,不是短命军。”
贺兰机械地转过头,入目是一张刚毅硬朗的侧脸。
是慕阳!
他竟然醒了。
瘦秃子见势不妙,迅速收回手,几步跑远。
慕意还在状况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只见慕阳鬼影似的飞出去好远,一把大刀舞的虎虎生风,砍瓜切菜般,手起刀落,山匪一个个应势倒下。
独他一人,就把二十几个山匪逼的步步后退。
这股子生猛架势,看得贺兰眼睛都直了。
一连跋涉了二十几日,天气转寒,叶子也早没了绿意。
早晨集结时,贺兰注意到地上结了一层霜,约莫再过几日,冬天就要到了。
他们每日天色将明就要出发,白日只中午休憩片刻,估摸只有十五分钟的功夫,紧接着就要赶路往驿站去。
三十里一驿。
天黑前走不到,大家都要露宿野外,到时不仅人饿肚子,说不定都得进了野狼的肚子。
这段日子,早晚只能分得一碗米粥,菜叶子都不见一片,肚子里三分饱都没有,贺兰感觉她现在虚的要死。
要不是包袱里有点干粮肉干,还能啃一啃,补充点蛋白质,她肯定早就升天了。
二十几天,包袱里的食物分一分,一人一口,也早吃完了,只余了半袋梅子糖。
糖也是不舍得吃一整颗的,贺兰趁着休息的时候,找了石头,全都砸裂开来。
累得实在不行的时候,才舍得摸出来一小块,补充糖分。
前头“砰”的一声响,贺兰有气无力抬起头,见男犯队伍里倒下一人。
多米诺骨牌似的,又连着倒下三四个。
后边的犯人趁机停下,歇口气儿,能缓一会儿是一会儿。
押官纵马过去,大喝:“都看什么!起来快走!”
另几人怕挨鞭子,踉跄着站起身,而最初倒地的老汉,却仍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官爷!他......他没气儿了!”
押官皱了皱眉,翻身下马,亲自上前探了气息,啧了一声,一脸不耐烦。
“继续赶路!”
押官一鞭子挥开人群,“看什么,没见过死人吗?都继续走!”
队伍短暂停了一瞬,又开始行进,犯人一个个走过老汉身边,脚步不停。
直到队伍完全走过去,贺兰才缓过神来。
她回头望了一眼,老汉倒伏在地,叶片打着旋儿落到他佝偻的后背上。
他或许会被路人发现,或许不会,最大的可能,是进了野兽的肚子。
他们这一群人,如果熬不住命,走不到北地,大约就像老汉一样,曝尸荒野,野兽啃食。
贺兰猛地打了个寒战,拄着棍子,紧紧跟在婆母身后,继续往前走。
没一会儿,一双小手抓住贺兰三根手指,她低头一看,是大姑姐慕意的女儿,齐悦。
她小脸儿上已经彻底看不见白净模样,只眨着黑曜石一样的眼睛,渴求地看着贺兰。
“小舅母,我饿。”
齐悦说完,小嘴一瘪,眼泪盈在眼眶,要掉不掉。
她知道舅母有吃的,舅母还会把她包里的东西分给大家吃。
不像叔外祖他们,他们是不会管她和娘亲的。
她也知道舅母很厉害,舅母不怕叔外祖他们,会和他们吵架。
齐悦平时只缩在娘亲怀里,不敢露头,可她实在太饿了。
贺兰哪里受得住这个小委屈样。
记得初见她时,还是个红扑扑的,圆润的小女娃,现在都瘦成瓜子脸了。
贺兰把齐悦捞到身前,摸了半块梅子糖,偷偷塞进她嘴里。
“悦悦再坚持一会儿,咱们就快能休息了。”
慕意走在一旁,看着女儿去向贺兰讨吃的,抿抿唇,低头往前走了几步,挡住三房四房的视线。
若是被这两个婶婶看到,又该闹一通。
什么世家贵女,什么书香门第,现下怕是同市井泼妇无甚区别。
凉风一股股抽打着人脸,贺兰赶紧拉紧衣领,不让风透进来。
一手拄着棍子,一手攥紧齐悦的小手,一步一步,拖着身体向前。
现在最希望的,是太阳赶紧落山。
太阳落了,他们就能到驿站了。
*
哨声响起,又熬过了一天。
进了驿站,慕家一众十七人,照例抢了个不错的位置。
贺兰如常去拿大房和慕老夫人的晚食,三房四房也学乖了,不再托大拿架子,抢饭的势头比贺兰还猛。
盖因之前有一次作闹,结果最后只剩了米汤底子,他们狠饿了一晚上。
三夫人见贺兰回来,抬手拦了一下:
“侄媳妇,还有干粮没有?给我拿一块。”
“没了没了,前日就没了。”
三夫人撇撇嘴,她是不信的,那包袱还是鼓鼓的,里边不定放了多少好东西。
不就是给慕阳弄了个什么药丸,大嫂就整个给她供起来了,是什么都想着她,护着她。
那药有没有用还说不定呢,慕阳到现在不还是那副样子吗?
要死不死的。
要她说,他当初就不该被送回来!
他若是死了,慕家还得个忠良护主的名声,哪至于沦落到如今这个样子。
他们三房受大房连累至此,大嫂竟然还对他们摆架子,连一个小辈都敢不听她的话,要不是看在老爷面上,她早就翻脸了。
三夫人一扭身,和自己的一家子坐到一旁。
贺兰捧着碗暖手,在心里默数三下,四夫人的声音果然响起来。
“我们是没什么的,只是孩子们还小,侄媳妇还是稍稍照顾一些,毕竟是慕家血脉。也不知,阳儿如何了,可有好转了吗?”
贺兰吸溜一口粥,烫的嘶哈嘶哈直吸气。
现在每天不听这两个婶婶唱大戏,她都不习惯了。
她从开始到现在,一直也没吃过独食,贺兰也纳闷,怎么就非得给她薅干净,一毛不剩才行?
“四婶,我夫君就在那躺着呢,您白天不也见过吗?您放不下心,跟我再瞧瞧去?”
说着,贺兰便起身,准备去给慕阳喂药。
四夫人一哽,再看看大嫂和老太太,这二人面色如常用着饭,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由着这个小辈回嘴。
大女儿在身后扯扯她的袖子,四夫人回头恨恨瞪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
她还不是为了这两个丫头吗!
一个个的都不让她省心,看看大房的慕意,混在贺兰身边,肯定少不了吃的,自己这两个女儿,半点眼色不会看,光跟在她身边有什么用。
要她说,老太太也是太偏心,明明他们一房是被大房连累,她竟半分都不顾及,一句公道话都不为他们说。
若不是三爷和他家老爷,每日轮流背着她,她能走到现在?
三房和四房的小九九,没人理会,慕意抱着女儿,眼观鼻鼻观心,慕老夫人喝完粥,更是直接就睡了。
贺兰给慕阳喂完药,晃晃药瓶,一天一粒,剩下的,只能吃十来天了。
该说不说,这药还是有点作用的,起码慕阳唇色回转了些,气息也稳了,只是还是醒不过来。
贺兰双手合十,冲慕阳拜了两拜。
“慕阳,你争点气,你是长房唯一的男丁,你再不醒,两个婶婶再过两天,可就真要欺负到你娘亲头上了。”
三房四房被慕阳连累的怨气,一日胜过一日,现在虽然面上还听婆母的,但贺兰看得出来,要是发生点什么事,婆母是压不住的。
至于慕老夫人,贺兰是越发看不懂了,初时以为老人家是心里有数,留有后手,可这都快一个月了,大家每天都吃不饱,饿着肚子,状态也越来越不好,一个个都瘦了一大圈。
可慕老夫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后招,贺兰甚至担心老人家能不能熬得到北地。
两个小厮蹲在一边,看少夫人跪坐在世子身边,拜了再拜,嘴里念念有词,两双眼珠子瞪得溜圆。
少夫人这是作甚么呢?
不会是旧疾复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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