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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零寡嫂要改嫁,痴傻船长不装了林穗穗陆临舟

姜喃 著

武侠仙侠连载

族长家是柳湾村里条件最好的,比陆家那土胚房要好太多了。坐进堂屋,陆小芳就给他们倒茶喝。“这是我家在省城的亲戚给我爷爷带回来的茶叶,我喝不懂,但是爷爷说好喝的,你们试试!”陆小芳话音刚落,木楼梯突然吱呀作响。顺着声音回头看去,是陆小慧扶着腰缓缓下楼。陆小慧的肚子还没有动静,但因为她有些偏胖,挺着肚子扶着腰的模样,倒真像是已经小腹微微隆起的显怀样子。看来人一旦知道自己怀孕了,就会下意识有这样的动作了。林穗穗一见她下来,赶紧迎了上去:“小慧姐,你这怀了孩子,要小心上下楼!”“没事,我现在还上工呢!”陆小慧笑着说道:“穗穗妹子怎么来了呀?”原主比陆小慧小两岁,正是小时候可以一起玩上来的年龄差。但原主生性内向,心里有什么想法都是闷着,总是一个...

主角:林穗穗陆临舟   更新:2025-04-28 18: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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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林穗穗陆临舟的武侠仙侠小说《八零寡嫂要改嫁,痴傻船长不装了林穗穗陆临舟》,由网络作家“姜喃”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族长家是柳湾村里条件最好的,比陆家那土胚房要好太多了。坐进堂屋,陆小芳就给他们倒茶喝。“这是我家在省城的亲戚给我爷爷带回来的茶叶,我喝不懂,但是爷爷说好喝的,你们试试!”陆小芳话音刚落,木楼梯突然吱呀作响。顺着声音回头看去,是陆小慧扶着腰缓缓下楼。陆小慧的肚子还没有动静,但因为她有些偏胖,挺着肚子扶着腰的模样,倒真像是已经小腹微微隆起的显怀样子。看来人一旦知道自己怀孕了,就会下意识有这样的动作了。林穗穗一见她下来,赶紧迎了上去:“小慧姐,你这怀了孩子,要小心上下楼!”“没事,我现在还上工呢!”陆小慧笑着说道:“穗穗妹子怎么来了呀?”原主比陆小慧小两岁,正是小时候可以一起玩上来的年龄差。但原主生性内向,心里有什么想法都是闷着,总是一个...

《八零寡嫂要改嫁,痴傻船长不装了林穗穗陆临舟》精彩片段


族长家是柳湾村里条件最好的,比陆家那土胚房要好太多了。

坐进堂屋,陆小芳就给他们倒茶喝。

“这是我家在省城的亲戚给我爷爷带回来的茶叶,我喝不懂,但是爷爷说好喝的,你们试试!”

陆小芳话音刚落,木楼梯突然吱呀作响。

顺着声音回头看去,是陆小慧扶着腰缓缓下楼。

陆小慧的肚子还没有动静,但因为她有些偏胖,挺着肚子扶着腰的模样,倒真像是已经小腹微微隆起的显怀样子。

看来人一旦知道自己怀孕了,就会下意识有这样的动作了。

林穗穗一见她下来,赶紧迎了上去:“小慧姐,你这怀了孩子,要小心上下楼!”

“没事,我现在还上工呢!”陆小慧笑着说道:“穗穗妹子怎么来了呀?”

原主比陆小慧小两岁,正是小时候可以一起玩上来的年龄差。

但原主生性内向,心里有什么想法都是闷着,总是一个人玩,跟村里的小孩子都没那么熟悉。

特别是陆小慧陆小芳两姊妹,是族长的孙女。

原主心里自卑,更是不肯跟她们玩到一起了。

陆小慧看到她来而感到惊讶,也是正常。

林穗穗语气谦虚:“是小芳乖巧,知道临舟出海受了点小伤,送药过来了。我们临舟懂礼貌,非得过来道谢。”

陆小芳拿起桌上的酸杏子:“姐,这是临舟哥送来的。”

“临舟一个大男……”陆小慧“人”字还没说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妥,换了个词:“一个男孩儿,哪会知道这些。”

陆小慧接过竹篮,眉眼含笑:“一看就是穗穗妹妹上心,谢谢啊!”

“应该的应该的。”林穗穗顺势扶着陆小慧坐下,看似随意地说道:“小慧姐,我看你……”

说到一半,林穗穗突然意识到,这个年代的女人,是不太愿意在男性面前说起这些的。

即使是陆临舟现在是痴傻的,他也是个成年男性。

她赶紧对陆临舟说道:“临舟啊,刚刚小芳妹妹说是在腌山楂,你去学一学,到时我们也做一些吃好不好?”

陆小芳攥着围裙边:“待会儿给你们分一份回去,酸酸甜甜的,临舟哥你肯定觉得好吃的!”

“小芳。”林穗穗朝着她使眼色:“让临舟帮帮你,也学一学怎么做。”

陆小芳这才恍然大悟。

难道林穗穗是想撮合她和陆临舟?给她个机会和陆临舟单独接触?

一想到上次在陆家她也是这样做的,陆小芳看向林穗穗的眼神里就多了几分感激。

陆小芳伸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好,临舟哥,我们去后院吧。”

陆临舟嘴巴抿成一条直线,林穗穗看得出来,他不太高兴。

林穗穗有自己要做的事,也顾不上他高不高兴了,又朝着他试了试眼色,示意他跟着陆小芳去。

陆临舟偏头,气哼哼地没再看林穗穗一眼。

见陆临舟不情不愿跟着陆小芳走了,林穗穗才继续说道:“小慧姐,你都还没怎么显怀呢,这是怎么就知道是怀宝宝了?”

“当时就是月事晚了好多天,还总是犯困。”怀孕的人,一提起怀孕的事就满脸幸福:“当时王姐去镇上办事了,村里老人教我一个法子。”

“这么神奇?还能自己发现?我还以为只能做检查呢!”林穗穗故作惊讶。

“是啊,很简单的法子!”陆小慧伸出手,摊开手掌,一边说一边示范:“就是将铜钱贴在左手腕这个地方,你就看着那铜钱动不动。”

“动不动?什么意思?”林穗穗认真听着,一个字都不愿意错过。

“你听过一句话没?‘铜钱跳,娃娃笑……’”陆小慧笑着:“铜钱动了,就是怀上了的意思。我当时试了,真就一跳一跳的,后来一检查,真就有了!”

“真神奇啊……”林穗穗情不自禁感叹。

陆小慧看她,突然问道:“你怎么对这事感兴趣?你也怀宝宝了?临山的?”

“不不不,不是的。”林穗穗摇头,情急之下又拿大嫂当挡箭牌:“是我家大嫂……”

……

从族长家回来,林穗穗与陆临舟一前一后走进家门。

陆临舟气鼓鼓地一屁股坐在门槛上,随手扯了根狗尾巴草,在手里胡乱地揉搓着。

一看就是不爽的样子。

陆临舟虽然傻,但总是能用各种办法来表达自己的情绪,让林穗穗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想法。

林穗穗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边往灶膛里添柴:“临舟,这是生我的气了?”

“哼。”陆临舟把手里支离破碎的狗尾巴草扔进灶膛:“不好玩!”

林穗穗闻言险些笑出声。

“不就和小芳妹妹一起腌个山楂,至于气成这样?”林穗穗睨他一眼,故意打趣道:“难不成,小芳妹妹‘吃你豆腐’了?”

“吃豆腐?”陆临舟抬起头,不解地歪了歪脑袋:“豆腐不是用来吃的吗,怎么吃临舟的?”

林穗穗笑着凑上前:“我是说,小芳妹妹难道摸摸你的手,摸摸你的脸了?”

“没有!”陆临舟一脸认真,想了想:“摸摸手、摸摸脸,都是穗穗做的事。”

林穗穗:“……”

陆临舟恍悟模样:“穗穗是在吃临舟豆腐吗?”

林穗穗喉间一哽,他倒挺会推论的。

原主倒是真吃了他不少豆腐。

“别乱说!我那是照顾你,明白吗?”林穗穗义正言辞。

陆临舟似懂非懂:“哦。”

林穗穗:“既然她没有,那你不高兴什么?”

陆临舟皱眉:“临舟不想跟小芳妹妹一起玩。”

“嗯?为什么?”

陆临舟伸手抓住林穗穗的衣角:“因为临舟只喜欢跟穗穗一起玩。”

林穗穗一怔。

其实她听过很多类似的话,“大哥”们给她刷礼物的时候,也总是说,只喜欢她这个主播。

但是没多久,她就会在其他娱播的榜上,看到她曾经的“大哥”。

所以,林穗穗向来是不太信“只”这个字的。

可奇怪的是,陆临舟明明是个傻子,却用最简单的话,说出了最真诚的感觉。

那种真诚,林穗穗从未在除他以外的成年男性身上看见。

林穗穗抬手揉了揉陆临舟的头发:“好了好了,别气了。”

看他还是气呼呼的,林穗穗耐下心来,开口解释:“我是跟小慧姐有话要说,你是男孩子,怎么能听关于女生怀宝宝的事呢?”

陆临舟凝眸看了林穗穗一会儿,突然问她。

“女生怀宝宝?”陆临舟眨眨眼:“穗穗也是女生,穗穗也会怀宝宝吗?”

不知想到了什么,陆临舟眼睛一亮,笑着道:“穗穗会怀临舟的宝宝吗?”


陆临舟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怀疑自己为何会变傻。

结果林穗穗给了他答案,说他中毒了,她要替他解毒。

那他中毒了,这毒,是谁下的?

即使是心底已经有了答案,陆临舟却仍然想要找到切实的证据。

自从他清醒过来,就在陆家的各个地方都找了个遍,一无所获。

除了两个房间。

陆临舟伸手,打开陆父陆母生前住的房间。

木门“吱呀”推开,霉味混着樟脑气息扑面而来。

……

林穗穗抱着装满湿衣的木盆,要把洗好的衣服晒到前院去。

拐进堂屋,皂角水顺着盆沿往下淌,“滴答滴答”落了她一身。

路过公婆房间,却突然听到里面传来莫名响动。

林穗穗怔了一下,他们房间为什么会有声音?

林穗穗抱着盆子,把脑袋伸进去看了一眼,顺着声音看过去。

陆临舟正伸手打开陆父陆母的衣柜,握住衣柜的腕骨处微微绷起,用力。

衣柜被打开了,他伸手在里面翻找。

似乎没有找到什么,陆临舟又转身去床头柜的抽屉里找。

林穗穗一怔,他在找什么?

似乎是林穗穗目光太过于明显,陆临舟突然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林穗穗抱着盆子站在门口,一脸疑惑:“你在翻什么?”

陆临舟喉结滚动:“找点东西。”

他这回答,说了等于没说。

林穗穗莫名就想到刚刚他口袋里的那张旧报纸,他只怕是在找关于军校的东西。

他之前上军校,得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奖状奖牌之类的。

林穗穗刚嫁过来那会儿,公婆总是拿那些东西出来给她炫耀,说是他们老陆家好不容易出个能人,可惜变成这样了。

陆临舟找了军校联系方式,又要找他以前获奖的那些东西,应该要收拾收拾准备回军校了。

“不说算了。”林穗穗转身走开,木盆磕在门槛发出闷响。

她从成为这里的林穗穗的第一天,就知道她的命运注定就是被陆临舟抛弃的。

所以他处心积虑要回军校,打算自己跑,却不让她跑,不就是因为恨吗?

恨她在他傻的时候,蓄意勾引他。

抛弃就抛弃吧,林穗穗有些伤心地想。

……

夜里,林穗穗准备烧水洗澡。

木柴在灶膛里,烧得噼啪作响,她站在一旁,看着水壶里腾起的热气发呆。

一直有热气,却没见水烧开,林穗穗有些心烦,伸手去水壶盖子。

蒸腾的热气烫得她一激灵,林穗穗这时才意识到了问题。

是柴火不够了,所以水烧不开。

林穗穗叹了口气,转身去后院里抱柴火。

等她拿了柴再折回后厨时,却见陆临舟正蹲下,往灶膛里添柴,似乎也是在等着这一壶热水。

林穗穗拧眉,看着他线条流畅的侧脸,脚步顿时顿下。

听到水壶里的水开始咕嘟冒泡,林穗穗却不想要了。

她决定待会儿等陆临舟睡了,她再来洗澡。她现在不太想看到他。

陆临舟听到身后脚步声,回头看过去,林穗穗正抱着柴往后院走。

他看着林穗穗倔强的背影,皱了眉。

之前她生气,总爱阴阳怪气顶他几句。

可她现在,明显是在避开他,连照面都不想打。

“林穗穗。”

陆临舟的声音追出来时,林穗穗已经走到后院了。

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纤长,她的身影,像根随时会绷断的弦。

林穗穗转身看他,神色不明:“什么事?”

陆临舟垂着眸,看见她手放在水缸上,攥着水缸边的手指泛白。

缸里的水面因为她的动作微微荡漾,映得她眼底的光忽明忽暗。

“躲我?”陆临舟直接开口问道。

林穗穗不自然地眨了眨眼,偏开视线:“没有啊,过来打水。”

她盯着水缸里晃动的月亮,声音比水还凉:“准备洗澡了。”

“说实话。”陆临舟凝眸看她:“不只是因为我不让你出去吧?”

林穗穗喉间一哽。

确实不是因为他害她不能出去了。

可她哪有资格问她心里真正想的那个问题?

问他是不是要抛弃她回军校?

她自己都大言不惭地说过,这件事以后,他们各过各的人生。

现在她有什么资格有情绪?有什么资格问他?

林穗穗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原因啊。”

陆临舟看着她,薄唇微抿。

他的视线带着些许压迫感,让林穗穗有些不安。

“我就是想早点出去,不想被关着了。”林穗穗把水缸边的木头盖子拿起来,敛下的眼睑遮住微红的眼:“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办法了,我就等你的信儿就行了。”

“你洗吗?”林穗穗问他:“你不洗,我就洗了。”

陆临舟看着她的脸:“你去吧。”

“嗯。”

————

当天夜里,林穗穗很艰难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林穗穗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咚咚——”外面传来陆临舟的声音:“醒了吗?”

她揉着眼睛,趿拉着拖鞋,走过去拽门闩。

晨光猛地灌进来,晃得她眯起眼:“大早敲什么……”

门口,是陆临舟高大的身影。

“你听到什么动静了吗?”陆临舟倚着门框,问她。

林穗穗莫名看他一眼,表情有点不自然:“什么动静?”

“刚听见老鼠叫。”陆临舟盯着她身后黑洞洞的屋子,喉结动了动:“吱吱的声音,像从这边来的。”

林穗穗打了个激灵,拖鞋差点甩飞。

她立刻从房间里跳出来,抓着门框探头张望:“真、真的?”

林穗穗发梢扫过陆临舟手背,痒得他下意识收回了手。

“嗯,我到处转了两圈没见着。”陆临舟抬手指向堂屋方向:“粮仓、柴房都搜过了。”

这句话让林穗穗僵在原地。

她想起昨晚因为肚子饿,吃了半块饼,之后又觉得腻,剩下半块就放在房里了。

如果有老鼠,其他地方陆临舟都找过了,那就只剩……

“在、在我屋里?!”她倒退半步,差点撞到陆临舟。

不等陆临舟回答,她“嗖”地从房里窜出来,躲到陆临舟后头,拽着他的手臂推了推:“快找!快找!”

“好。”

陆临舟越过她往她屋里进,转身时带起的风拂过林穗穗的脸,带起她脸颊旁边的发丝。

“躲远点。”他的声音低下来:“怕老鼠急了咬人。”

林穗穗抬头,盯着他下颌绷紧的线条,突然觉得这句话的语气很陌生。

不是傻子陆临舟时的黏人讨好,也不是聪明陆临舟的冷硬疏离。

倒是,多了几分温柔感。

他……不会是借着老鼠的事儿,来向她示好的吧?


月光照落下来,正巧落在陆临舟的手腕上。

林穗穗盯着那枚跳动的硬币,正随着脉搏起伏,在他麦色的皮肤上一跳一跳。

在他手腕上怎么也跳了?

不是说好“铜钱跳,娃娃笑”吗?!

“我也会玩!”陆临舟得意地晃着手腕,硬币滚落地上,又是“丁零当啷”的声音。

这一次,林穗穗却觉得格外悦耳。

林穗穗愣了两秒,突然一拍大腿:“哎哟我这猪脑子!”

她猛地蹿起来,抓起陆临舟的手腕,伸手搭脉。

虽然不知道脉象是怎么回事,但还是能清晰地摸到正在“突突”跳动的脉搏。

“这不就是活人的脉么!硬币动是因为心跳啊!”

根本不是怀孕硬币才会跳,只要有脉搏,铜钱就会微微晃动。

不然,难不成还能说这傻小子怀孕了?

反应过来的林穗穗心下狂喜,这情绪冲得她眼眶发酸。

她一把搂住陆临舟的脖子,纵身一跃,跳到他身上挂着:“临舟真是大聪明!”

要不是陆临舟这么一玩,她还得担惊受怕好久!

陆临舟被她撞得踉跄两步,下意识托住她的腰:“穗穗夸临舟了。”

陆临舟被她情绪感染,又被抱了满怀,心里自然也是高兴。

他收紧手臂,抱着她在院里转起圈来。

月光毫不吝啬地包裹着他们,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转了好几圈,林穗穗的情绪渐渐平复,这才察觉到两人姿势暧昧。

“好了好了,放我下来!”林穗穗捶他后背。

“不放!”陆临舟学着她哄自己睡觉的语气:“穗穗乖乖。”

林穗穗挣扎起来:“放下,听到没?”

陆临舟突然停住,手掌“啪”地拍在她后腰下方:“穗穗不乖要打屁屁!”

这动作太过熟悉。

原主哄骗他亲近时,就爱用这招。

林穗穗浑身僵住,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最近严防死守,不敢跟他做任何亲昵的动作,就怕他又满脑子“吃饭和睡觉”。

好不容易让陆临舟习惯了他们俩的距离,她一激动又破了功。

“你、你放我下来!”

陆临舟鼻尖蹭过她耳垂:“穗穗终于又是穗穗了!”

说着,陆临舟就抱着林穗穗往她房里去,脚步欢快得像要去赶集。

“等等!!”林穗穗揪住他衣领:“我肚子疼!要上茅房!”

陆临舟一听,立刻松手。

林穗穗挣扎下落,脚都跺得有些发麻。

陆临舟眨了眨眼,那双无辜的眼里满是期待:“那临舟去屋里等穗穗。”

说完一溜烟钻进她房间,木门“哐当”一下被他关上。

似乎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妥,陆临舟又回头来开了门,给她留了个门缝儿。

林穗穗揉着酸疼的腰,琢磨了一下,蹑手蹑脚摸进陆临舟房间。

她“咔哒”落了门闩的锁,把自己裹进泛着皂角味的薄被里。

他去她屋里等,她就到他房里睡呗!

大概是听到她关门的声音,下一秒,林穗穗就听见陆临舟拍门的声音:“穗穗走错屋了!”

“我今晚就睡这儿!”林穗穗蒙住头喊。

心里却想着,这孩子明天肯定又要生气了。

……

清晨。

晨雾还没散尽,林穗穗被急促的拍门声惊醒。

陆临舟声音果然带着气,有点故作冷硬:“李叔在敲门,找穗穗。”

林穗穗突然惊醒,听到陆临舟的话,险些从床上掉下来。

她昨晚在陆临舟屋里,要是村委会那些人看到她从陆临舟房里出来,该是多么灾难的事啊!

林穗穗赶紧穿衣服起身,硬着头皮:“快去拦着,别让他们看到我从你房里出来!”

“临舟没有开门,他们进不来。”陆临舟语气还是不好,但已经有小小的邀功意味了。

林穗穗长舒一口气,抬手打开了门,伸手在陆临舟头上揉了一把,算是先安抚他一下。

“乖临舟,我去开门。”

林穗穗走到门口,抹了把脸,伸手开门:“李叔,快进来!”

这个李叔是村委会干部,村里大小事务他都能管。

“陆家媳妇,开个会!”李叔带着几个人走进来:“为了你家交粮的事。”

“好好好。”林穗穗迎他们进来:“你们先进来堂屋坐一会儿,我让临舟去给你们倒水。”

“不用,你家也困难,赶紧说了我们就走了。”李叔伸手摆了摆,对旁边会计示意:“你来说。”

会计翻着账本念:“上次村民大会表决,关于你们家延长交粮期限的事,大伙基本都同意了。但村里有个人不同意,说要是这事儿成了要去生产队闹事的。现在这个关键节点也比较敏感,要是处理不好,肯定影响到你家分东西。”

李叔又道:“所以我们合计着,要不我们带你去她家里,一起说服说服她?如果她能不闹事,这事儿就能办。”

“是谁啊?”林穗穗问道。

“姜春桃不乐意。”妇女主任补了句:“就是村东头姜木匠家的闺女。”

林穗穗后槽牙一酸,倒是想起姜春桃是谁了。

陆临山当年的青梅竹马。

原主结婚的时候,这姑娘在喜宴上冲上来就要摔他们的合卺酒,还大骂陆临山是负心汉。

当时村里就闹得很难看,大家都觉得姜春桃已经和陆临山发生过什么了,对他们都是指指点点。

原主也以为他们发生过关系,可直到新婚之夜,她就知道这俩人肯定是清清白白。

毕竟陆临山不能人道,最多就弄姜春桃一脸口水,再没别的了。

说起来,这个姜春桃,应当算是林穗穗正儿八经的“情敌”了。

后来,陆临山去世,她也是哭得昏天黑地,指着陆临山的牌位骂他:“短命鬼娶扫把星,谁让你不娶我,活该你早死。”

她跟陆家不对付,跟林穗穗不对付,也是意料之中了。

林穗穗笑了下,觉得这姜春桃还挺有意思的,便开口问道:“她闹什么?”

妇女主任皱眉,斟酌了半天,结果还是重复了姜春桃的话。

“说陆家傻子和丧门妻克死临山,所以晦气田里长不出好粮。”

“……”


随口敷衍了几句,林穗穗有些恍惚地离开。

她脚步虚浮,脑袋里反复回响王护士的话:“月事还没来?得重视。”

海风吹过,带着咸腥味,让她的烦躁又浓郁几分。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跟陆临舟做,自从她穿进来,就严防死守,却因为继承了原主的身体,就依旧怀孕了吗?

不会吧不会吧?

她不会这么倒霉吧?

林穗穗自然是不敢去卫生所检查的,万一真检查出来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林穗穗如同行尸走肉地回到陆家,春苗嫂正在门口的地里拔杂草。

见她回来,春苗嫂跟她打招呼:“穗穗,这是从哪儿回啊?”

“从我娘家妈那儿回来的。”林穗穗道。

春苗嫂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儿,小跑着到林穗穗身边,伸手挽住她手臂:“真的?那她怎么说?”

“暂时应该不会再让媒婆找人相看了。”

“那就好那就好。”春苗嫂拍拍她手背:“穗穗妹子啊,真是辛苦你了,还得照顾临舟那孩子。”

此刻的林穗穗根本无心跟她聊天,眼神直勾勾地发呆,鬼使神差地,她突然问春苗嫂。

“春苗嫂,你之前怀你家孩子,都是怎么发现的啊?”

春苗嫂惊讶地看她:“孩子?你问这做什么?”

林穗穗一愣,她这死嘴啊,未免也太快了点吧?!

林穗穗脑子迅速运转:“就……我大哥大嫂的儿子满四岁了,可以再要一个了。我娘家妈这不就总想着他们赶紧怀么!”

“对哦,你大哥大嫂总是喊着要二胎。”春苗嫂感叹:“你这孩子真心操心,照顾临舟还得替娘家哥嫂琢磨这些事儿。”

见春苗嫂信了,没多追问,林穗穗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春苗嫂人好是没错,是小型情报站也没错,但她那个嘴巴,是全村出了名的大喇叭。

要是她怀疑自己怀孕这事儿被春苗嫂知道了,就相当于半个村子的妇女都知道了。

“应该的应该的,我是家里唯一的闺女,是得替家里多琢磨一点。”林穗穗继续追问:“那春苗嫂有没有什么方法先测测?我好回去跟我大嫂说。”

“这我还真知道,我试过,特别好使!”春苗嫂凑近林穗穗耳边:“把针,就是绣花针都行,浸在晨尿里。你就看着那针的动静,如果针浮起来就是怀孕了,如果沉底了,那就让你大哥再努力努力!”

林穗穗:“晨尿?浸针?”

“对。你让你大嫂试试看呢?”

“行,谢谢春苗嫂。”

作为2025年的林穗穗,其实不该相信这种玄学的东西。

但到了这个地步,她实在是太无助了。借助不了科技,就只能借助玄学了。

……

暮色漫过渔港时,陆临舟回来了。

近海小型渔船的短途捕捞,总是一早出,晚上就能回来了。

林穗穗去接他,远远地,就看到陆临舟一脸傻笑地朝她走过来。

月光照亮他裤脚滴下的海水,在沙滩上连成银线。

“穗穗来接我,开心。”陆临舟直白地说出自己的心情。

林穗穗也笑了:“傻临舟,要叫嫂嫂!”

“不,没人。”陆临舟又是一副犟种样儿。

说完,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青斑海螺,贝壳边缘泛着珍珠母的虹彩:“给你。”

林穗穗低头,看见海螺表面粘着细小的藤壶。

“做什么?”林穗穗往后退,仰头看他,没伸手接:“又捡些没用的。”

“嘘!”陆临舟突然把海螺扣在她耳畔,里面传出呜呜的潮声:“你听!”

潮声混着沙沙的杂音涌进来。

林穗穗:“我们住在离海边不远的地方,想听随时都能来听。”

“穗穗不喜欢?”陆临舟拧眉:“老吴头说,姑娘都爱这个。”

“傻不傻?他说的是姑娘,我是嫂嫂!”林穗穗纠正他的说法,又道:“你要是送给你的小芳妹妹,她会很喜欢。”

陆临舟摇头,有点不高兴了:“我就要送给穗穗。”

陆临舟又是那副犯倔模样,将海螺塞进林穗穗手里。

林穗穗这才伸手接过来,海螺不算小,挺好看的。

陆临舟开口道:“在海上是这样的声音,你和我听一样的!”

他的意思是,他出海的时候,她可以在海螺里和他听一样的声音?

林穗穗眨了眨眼,心情又有些微妙。

本来今天她发现月事没来的时候,是讨厌极了陆临舟的。

可转念一想,他现在是痴傻状态,哪里知道孰是孰非。

再说了,一开始是原主耐不住寂寞勾搭的陆临舟,要怪也只能怪原主。

再转念一想,原主也怪可怜的,她也不好再怪。

就只能怪她自己造孽,穿进这种书里了。

林穗穗又把海螺放到耳边听了听:“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临舟的礼物。”

“穗穗开心?”

“开心啊。”

如果没怀孕,她就更开心了。林穗穗想。

……

晨光从茅房破旧的瓦缝里艰难挤进来,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光柱。

林穗穗屏气敛息,蹑手蹑脚走进茅房,手里紧紧攥着根缝衣针。

这根针,她昨天就已经准备好了。要不是非得要晨尿,她昨晚就测了。

林穗穗看着破碗和手里的针,嘴里忍不住嘀咕:“这验孕法,到底靠不靠谱啊这……”

心里知道不靠谱,但该试还是得试。

林穗穗轻手轻脚地把破碗垫在砖头上,避开墙根的青苔,快速解决后,她拿起那根缝衣针。

她食指和拇指捏着针鼻,悬停在破碗上方,林穗穗紧张得几乎能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音。

三、二、一!

林穗穗心一横,将手里的针丢了进去。

她正屏息着想看那针是沉是浮……

“穗穗!”陆临舟的喊声从门外炸响。

林穗穗浑身猛地一颤,手不小心碰到碗边。

放在砖头上的碗本就不稳,这一碰,更是直接从砖头上掉落下来。

接着狠狠砸在地上,里面的液体飞溅,溅到她的裤脚和手上。

“……”林穗穗咬牙切齿。

碗碎了,针不见了,今日唯一的晨尿也没了。

林穗穗又气又恼,冲着门外怒吼:“陆临舟,你干什么!”


陆临舟看着林穗穗,可林穗穗却并不看他。

他望着她紧绷的脊背,喉间滚过微不可闻的气息。

陆临舟手指微蜷,想开口解释,话到嘴边却成了沉默。

记忆里的林穗穗,并不是把所有的情绪都表露出来的人。

所以此刻的林穗穗的愤怒大概已经积攒了许多,所以才会毫不留情展露给他。

“嗯,你早点休息。”陆临舟应了声,转身出去了。

林穗穗见他走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聪明的陆临舟,才不会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更不会追着她赔笑。

这一刻,林穗穗无比想念那个整天“穗穗、穗穗”的傻子。

……

晨光斜斜漏进后院的时候,林穗穗就已经起床了。

昨晚她睡得不踏实,早上早早就醒了,索性就起来,把昨天的脏衣服给搓了。

林穗穗伸手去拿脏衣篓里的衣服,指尖触到脏衣篓里硬挺的布料,顺手扒拉到了旁边。

那是陆临舟的裤子,她不会再给他洗衣服了。

她烦躁地把裤子往旁一推,布料摩擦间,有东西“啪嗒”掉在地上。

是张叠得方正的纸,边角都磨得起了毛边。

林穗穗弯腰去捡,本想塞回他裤兜,却在展开的瞬间,被报纸上的字刺到了眼睛。

海城海军军官学校招生启事

报纸日期就是前两天,联系方式被红笔圈了又圈,却没有其他的痕迹。

这报纸,大概是前几天随着物资篮子,一起送进来的。

虽然每次的物资都只有那么仨瓜俩枣,每天只能吃面食咸菜,但是送物资的篮子底下总会垫报纸。

那天她拿着报纸,百无聊赖看了几眼,就去做其他的事了。

可此刻那张报纸却只剩下招生启事这一小块,被折叠好放在他口袋里,甚至圈好了联系方式。

林穗穗指腹下意识摩挲着纸页折痕,分明是精心对折的痕迹,边角连毛边都没有。

他这样精心保存好,应该就是存了早点联系上军校,回去复学的心思。

其实林穗穗早知道这事,上一世,陆临舟清醒的第一件事,就是回省城回军校。

林穗穗手一松,洗衣槌掉进木盆,溅起水花。

身后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林穗穗赶紧把报纸按照原样折好,放回他裤子口袋里,蹲下继续洗衣服。

陆临舟的身影罩下来时,林穗穗正头也不抬地搓着衣裳。

“吃过早饭了吗?”陆临舟问。

他声音如常,像是全然没发生过昨天的事情一般。

林穗穗没理他,手里的洗衣锤一下又一下地砸,发出沉闷的声音,完全盖住了陆临舟的声音。

陆临舟自讨没趣地站了会儿,转身走了。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林穗穗的怨气很大,陆临舟心里清楚,也知道她想赶紧离开这里。

那他就要在出去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弄清楚。

……

前年秋天转冬,陆临舟从军校回家。

他揣着奖状和军功章,放在桌上磕出清脆的声响。

陆父搓着糙手,看着那一堆奖状笑,陆母破天荒地开了荤,用猪油渣熬了大白菜吃,陆临山更是替他高兴,看着那些东西都稀罕。

陆临山凑近看奖状,问他:“这‘战术第一’啥意思?”

“沙盘推演拿的。”他指了指奖状角落,喉结动了动:“教官说年底送我去京城集训。”

陆父脸上神色有了些许异样,似乎是在担心他的身体:“在学校别太拼,注意身体。”

“就是,京城好远,路费什么的呢?集训是什么意思?你受得了吗?”陆母也担忧不已。

陆临山倒是兴奋:“真的假的?你都能上京城去了?我跟爸妈连省城都只去过一两次,你都能上京城了!不愧是我们老陆家的儿子!”

看他们为他开心,陆临舟也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在军校里,教官校长都很喜欢他,他也很争气。

回军校以前,陆临舟忍不住拿着一张旧报纸,去找了陆母。

泛黄的寻人启事边角卷着毛边,上面有些字,已经被水渍晕开,看不太清了。

煤油灯摇晃,陆临舟把旧报纸举到陆母面前,烛火映着他绷紧的下颌:“妈,十七年前这对夫妻丢的孩子,是不是我?”

陆母手里本来握着枕巾在铺,闻言,手里枕巾滑落在地。

“瞎说什么!人家是大老板,不会来我们村的。”陆母失望地看着陆临舟:“我们是在村里捡到的你,离省城那么老远,你还不信你是你爸一个渔友的遗腹子吗?你跟那个渔友长得一模一样!你亲妈知道你亲爸死了,知道我们家好,才把你丢来的!”

“可是左腿上的胎记……”陆临舟看着陆母。

陆母摆摆手:“你胎记小时候都没有的,后来长起来的。临舟,爸爸妈妈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总怀疑自己的身世……”

陆临舟觉得陆母对他很好,说得也很对,他不应该去质疑他们的话。

“知道了妈,早点休息。”

第二天,陆临舟启程要出发。

“再喝碗汤,你去了军校,就喝不上你妈做的汤了!”陆父把陶碗推过来,陆临舟盯着碗里自己的倒影,没有扫兴,真就把汤给喝完了。

这已经是第二碗了。

陆临舟喝了汤,匆匆坐上赶往镇上的车。

他要先去镇上,再转车,才能去省城。

车子颠簸着碾过积水,陆临舟的额头抵着窗框,整个人难受得厉害。

他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呕吐。

司机察觉他烧得烫手,车子去了镇上送完了人,又紧急调头回去,把他送回了陆家。

陆父陆母见他被架进来,都急坏了。

陆父颤抖着摸他滚烫的后颈:“走时还好好的,这怎么就……”

“吐了一路。”司机抹着脸上的汗水:“怕是吃坏了?”

陆临舟蜷缩在床上,意识像被海浪拍碎。

他听见陆母撕心裂肺的哭喊,听见陆临山慌乱翻找药箱的响动,还有自己喉咙里发出的、不属于自己的呜咽。

他吐了一次又一次,烧得人头昏脑涨,闭上眼睛就昏迷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很多事情,就已经不受他的控制了。


晨雾还没散尽。

林穗穗弓着腰,拖着板车深一脚浅一脚往家走。

陆临舟跟在她后头,手掌虚虚搭着车板边沿,目光却凝在林穗穗后颈散落的碎发上。

她每走一步,那绺头发就跟着晃一下。

林穗穗能感觉到身后有道视线在看着她的,她感觉不到那是什么眼神,但知道,不似昨晚的阴森。

路过村口老井时,车轮突然磕到凸起的鹅卵石。

林穗穗踉跄半步,板车突然倾斜,上面的被子从车尾滑下来。

“呀。”林穗穗扑过去要扶,却没来得及,只能眼睁睁看被子落在井边。

“你也不知道帮忙扶着点。”林穗穗瞥他一眼,蹲下身去捡。

她蹲下时,后腰衣裳被动作扯紧,露出一小截雪白的皮肤。

陆临舟喉结一滚,眉头却皱起来了。

林穗穗攥住被角,一抖,被子就回到板车上了。

她抬头时,发现陆临舟也半蹲了下。

“你捡什么呢?”林穗穗狐疑问他。

陆临舟收回手,放进裤子口袋,说话仍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没什么。”

林穗穗斜眼看他,虽然她跟现在的他好像有点不熟,但是她感觉他没说实话。

她还要追问,石板路那头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男人们的说笑声。

李大壮扛着渔网拐过墙角,身边跟着几个人,都是他们同一个船上的,每次都是他们一起出海。

他们不知在聊什么,说得挺开心,各个脸上都挤着笑。

李大壮和阿海看到他们了,两人脚步一停,没再靠近。

而旁边的小黑抬手就朝他招手,准备过去给陆临舟打招呼。

谁知被大壮一把扯住他裤腰往后拽。

几人指指点点,说着悄悄话。

就算是没听到他们说什么,林穗穗也大概能猜得出来。

还没等陆临舟做出什么反应,几人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陆临舟怔了下,眸底闪过意外神色。

他们之前,可不是这样对他的。

陆临舟回头,皱眉问林穗穗:“怎么回事?”

当然是他们觉得他得了鸡瘟,是个烈性传染病,所以躲着他啊!

这话林穗穗不敢说,毕竟是她传的谣。

“我哪知道你怎么得罪别人了。”林穗穗的后背沁出冷汗,慌乱地拽起板车就跑:“赶紧回去了。”

……

李大壮“咚”地推开祠堂的门,带着几人闯了进来。

“族长!出大事了!”李大壮扯着嗓子喊道,声音在祠堂里回荡:“陆临舟家往水井里投毒了!”

族长正坐在太师椅上,摸了把自己花白的胡子:“大惊小怪什么?证据呢?”

“陆临舟他得鸡瘟了!”阿海一脸严肃,嚷嚷道:“我们昨天都看到了,他昨天躺在床上快病死了,那鸡瘟把他人都烧得更傻了!今天看到我们都不认识了!!”

“不认识了?”族长问。

“对!他看到我们理都不理!”阿海龇牙咧嘴:“以前不至于傻这么厉害的!”

“不止!今早天没亮,我们几个亲眼见他们从后山下来!他们肯定是上山给快死的陆临舟做法事了,不然怎么会大清早从山上下来!”

李大壮挤上前,学林穗穗抖被子的动作:“那毒妇这么一甩,被头黑渣子全飘井里了!”

小黑在旁边打哆嗦:“我也看到了。”

李大壮拳头“砰”地砸在八仙桌上:“他肯定是把过了病气的毒投到井里要害人!那可是我们村唯一的淡水水源!全村的水都从这儿来啊!”

族长原本微眯的双眼瞬间睁开。

他神色一凛,手中的烟杆“啪”地磕在桌子上:“此事非同小可!得赶紧和村委会的人合计合计。”

李大壮神色得意:“我已经派人去叫了,他们马上就到!”

……

村口那口水井被竹栅栏围了起来。

日头高悬,几个村民被安排轮流看守水井满脸怒容。

其中一个抡着草帽往井台栅栏上一靠,汗珠子顺着下巴砸进泥里:“老子地里苞米都快旱成柴火了,还得跟这儿当门神!”

“都赖那傻子,得了鸡瘟还乱跑!”

“他那嫂子才狠,最毒妇人心,居然在井里投毒,是巴不得全村都跟他们似地染上病吧!”

“……”

……

祠堂内。

“水井那边,我已经安排人看守了。”族长端坐在雕花太师椅上,清了清嗓子:“临舟这孩子,家里人都没了,就剩个嫂嫂在,孤苦伶仃的,还病傻了,大家还是要多体谅体谅。”

话音刚落,李大壮“噌”地一下站起身,双手重重地拍在桌上。

“我代表柳湾村村民,实名不同意!”李大壮不依不饶:“我们体谅他,谁体谅我们这些普通村民啊?他跟他那嫂嫂一起投毒,摆明就是要跟我们一起得病!”

“就是!”阿海站他身后,没位置坐也不妨碍他插嘴:“必须得把他们处理了,不然万一疫病传开,全村人都得遭殃!”

刘伯是族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了,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慢悠悠地说道:“依我看,按老规矩办。当年闹鼠疫的时候,就是封门泼狗血,把邪气都赶走,这法子准没错!”

“对对对!”李大壮他们一起迎合。

相比于他们的激进,村支书就理智多了。

村支书皱了皱眉头,从兜里掏出一份文件,提高音量说道:“县里刚下的文件,说得先隔离观察,同时上报疾控队,咱们得按规定来。”

小黑跳了起来,挥舞着手臂,扯着嗓子喊道:“还观察?等疾控队来了,全村人都得染上,到时候一个都跑不了,全都得死绝!”

众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祠堂里乱成了一锅粥。

眼见着这事压不下去了,族长眉头一凛,猛地一拍桌子。

“都别吵了!就听我的!”


“春苗嫂!”林穗穗出声,紧急打断她的脑补。

“我最近照顾临舟……”

说到这,林穗穗又顿住了。

说给外人可以说是陆临舟傻了不能自理,需要她来照顾,才累到了她。

可春苗嫂自然是知道,陆临舟只是脑子回到五六岁的状态,身体更是好得不能再好。

林穗穗赶紧改口:“照顾临舟的病情,想着看能不能治一治。临山七七的事也是我操办的,我这心里郁闷得紧。昨晚又淋了场雨,怕会宫寒血瘀……”

春苗嫂半信半疑,又盯着林穗穗看了好一会儿,随后目光落到旁边灶台的药包上。

林穗穗赶紧拆开一包药,递给春苗嫂:“益母草,可不就是调理的么!”

春苗嫂伸手摸了摸,嘴里念叨着:“这药看着倒是像那么回事儿,你要真有这毛病,你夜里到我家来,我给你推拿推拿。”

“不用不用,我就是预防。”

这年头,喝药预防什么毛病,都有点奢侈了。

原主还算比较节俭,不太会做出这种事来。

为了不让春苗嫂起疑,林穗穗又不上一句:“这药好像还能增强体质,也免得我病倒了还得临舟照顾我,这孩子也挺可怜的……”

说起陆临舟,春苗嫂也是满脸可惜。

好好的大小伙子,突发恶疾变傻了,确实令人扼腕。

“那你可真是要保重身体,注意保暖。”春苗嫂轻声道:“我家里还得生活做饭,我就先拿点柴火走了。觉得累的时候,就带临舟到春苗嫂家里来吃饭,听到没?”

“嗯嗯!”

林穗穗后背微微沁出汗,幸好没露马脚!

陆临舟突然把头伸进厨房,打招呼:“春苗嫂。”

“临舟呀!”春苗嫂笑眯眯的,过去拍拍陆临舟的肩膀:“要好好照顾你穗穗嫂嫂,听见没?你现在是顶天立地的大人!”

陆临舟歪头眨眨眼,忽然把手里的两根柴火往春苗嫂手里塞:“临舟会劈柴!”

春苗嫂哭笑不得地戳他脑门:“你多心疼心疼她才好!”

“好。”陆临舟眼神突然变得很认真,看向林穗穗:“我会好好照顾穗穗。”

“是穗穗嫂嫂,你这孩子……”

春苗嫂笑着拖了两捆柴火走了,只留陆临舟和林穗穗留在原地。

昨晚的大雨来得快也去得快,今日温度还没完全回升上来,但天蓝如洗,太阳都带着几分清新味道。

阳光照在陆临舟脸上,他还是那样纯净灿烂地笑着看她,澄澈眼神和今天的天色如出一辙。

不知为何,这样遥遥相望,竟让林穗穗心跳错落半拍。

突然,陆临舟跨步过来,将林穗穗拦腰抱起。

大门还开着,吓得林穗穗捶他肩膀:“小傻子,你发什么疯!”

“临舟是大人!”他眼睛亮得像是揉进了星星,抱着她在院里转圈:“听春苗嫂的,要心疼穗穗。”

林穗穗耳根已经烫得要冒烟,挣扎着要下来:“不是这样疼的!”

陆临舟放下她,却又拽住她衣袖:“穗穗教我,大人是该怎么疼的?”

林穗穗脑海里又出现了某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记忆。

她清了清嗓子,抬起手掌推了推他额头:“就是给她买她喜欢的东西。”

陆临舟歪歪头,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可爱得让林穗穗恨不得上手掐他脸。

……

回到厨房,灶台上的粗陶药罐还冒着丝丝热气。

林穗穗掀起盖子,草药的苦味混着益母草的涩味直冲天灵盖。

林穗穗倒出药,琥珀色液体看起来很漂亮,很有安全。她将药液一分为二,先喝一碗。

“穗穗要喝糖水啦!”陆临舟凑了过来,模仿着林穗穗平时哄他喝药的模样:“穗穗,不苦,甜的。”

“甜个鬼!”林穗穗捏着鼻子,一仰头将药汤灌了下去。

苦涩的味道瞬间在舌尖炸开,她不禁皱起眉头,五官都快挤到一块儿了。

药虽苦,却是林穗穗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她一滴都不放过,喝得干干净净。

这对她未来的命运,很重要。

林穗穗低头看了眼自己平坦的肚子,大概是心理作用,她恍惚间觉得肚子里那些可能存在的“种子”,似乎真的能被这药给冲走。

她长舒一口气,这药要是好用,她这条小命暂时应该是保住了。

……

心里一桩大事解决,林穗穗这几日夜里觉都睡得香了不少。

就两三天的时间,林穗穗觉得整个人身心都舒畅了不少,看陆临舟也顺眼多了,对原主也没那么无语了。

越是心情好,就越想干点活儿。

林穗穗哼着歌,进了春苗嫂家菜田。

陆临山去世之后,原主每天跟陆临舟厮混,自家田里都荒废了。

陆临舟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公社帮忙,也没时间翻地,穿书过来的林穗穗更是没这力气,也就开始跟春苗嫂互换资源了。

“我摘点黄瓜小菜走。”林穗穗指尖掐断根嫩黄瓜,冲着弯腰拔杂草的春苗嫂喊:“春苗嫂,我家鸡蛋多得能孵小鸡了,要不要捎点?”

“要要要!”春苗嫂拍着裤腿上的泥站起来:“这两天路过你家,你家蛋鸡叫得欢呐!”

说着,春苗嫂走过来,眯着眼凑近林穗穗:“穗穗,你最近抹啥雪花膏了?脸蛋白里透红的。”

“没抹,天生丽质。”林穗穗笑眯眯。

春苗嫂哈哈笑:“你这丫头,最近心情不错啊!”

那当然,几碗益母草汤下肚,把她所有晦气都冲走了。

加上现在压迫她的公婆没了,不能人道了丈夫走了,陆临舟又各方面都很能干……

身上的危机解除,林穗穗甚至都能看到自己未来的美好人生。

“愁眉苦脸也是过一天,开开心心也是过一天。”

春苗嫂笑着拍拍她手背。

林穗穗摘好了菜,挽着春苗嫂的胳膊,两人往家走。

春苗嫂去厨房拿鸡蛋,林穗穗就拎着竹篮,去后院掏鸡蛋。

刚走近,三只母鸡昂着脖子“咯咯哒”叫得震天响,羽毛油亮得能照见人影,看起来精神极了。

林穗穗正想感叹陆临舟养鸡养得好,伸手去鸡窝里摸蛋时,却瞬间瞪大了眼。

她一颗颗拿出来,放进竹篮,颤抖着手数了数。

八颗?!

整整八颗!

颗颗都圆润饱满!

她明明昨天才来捡过,那不就说明,这八颗是三只母鸡一天下出来的蛋?!

林穗穗蹲下身,看见鸡食盆里,竟然混着星星点点的益母草碎屑。

这几天,她熬药的药渣,明明全都倒进垃圾桶了!

“陆临舟!!”林穗穗拎着鸡蛋冲进堂屋:“你往鸡食里掺什么了?!”

陆临舟正在做卫生,一边擦桌子一边回答,嘴里嘟囔了几句,林穗穗却没听太清楚。

林穗穗上前质问:“陆临舟,你把我喝的药渣喂鸡了?!”

“嗯。”陆临舟对她的脾气有点疑惑,但还是承认了:“可以喂,它们爱吃。”

果然是她的药渣!!

林穗穗望着那几枚溜圆锃亮的鸡蛋,欲哭无泪。

这药哪是什么避孕药啊?简直就是促子汤!

鸡吃了一个接一个蛋的下,那她呢?

她该不会……

林穗穗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些她看过的小说名字。

——一胎八宝。


林穗穗越是紧张着急,胃里更是翻江倒海,酸水直往喉咙口涌。

她死死掐住虎口,指甲深深陷进肉里,钻心的刺痛勉强压制住那股令人作呕的感觉。

见她难受至此,瞬间有七八个脑袋瞬间凑了过来。

刺鼻的汗酸味混着浓烈的烟味扑面而来,熏得林穗穗眼前阵阵发黑。

“穗穗这是怎么了?”

“快快快扶一下,好像快晕倒了。”

林穗穗本来只是胃酸想吐,眼前发黑,听了这话,倒真的顺势往地下倒。

陆临舟从人群中冲过来,扶住了林穗穗:“穗穗!”

“临舟!”林穗穗伸手揪住陆临舟的衣摆,指尖用力戳着他汗湿的后背:“扇、扇子!热……”

他俩没带扇子,陆临舟环视一圈,二话不说,伸手从旁人手中抢过蒲扇,对着林穗穗一阵猛扇。

随着蒲扇的快速摆动,晒谷场的灰土扑簌簌地扬起,灰尘弥漫。

李叔被呛得直揉眼睛,忙不迭地喊道:“临舟,慢点,慢点!”

“不能慢!”陆临舟手上动作更快。

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将林穗穗围得水泄不通。

陆临舟像只护犊的小兽,沉声道:“你们让开!”

大家都有些慌神了,都在怀疑林穗穗是怎么突发疾病了。

“这陆家挺邪乎,怎么一个接一个……”

“造孽哦!”

再演严重点儿,陆临舟这“克人”的头衔只怕是洗不掉了。

林穗穗指尖悄悄掐了把大腿,钻心的疼痛逼出两滴生理泪,她带着哭腔说道:“晒太久了,犯恶心半天了……”

就在这时,陆家叔公的拐杖“咚咚”地戳开人群:“都散开!穗丫头这是中暑了!”

“可不是嘛!”刘寡妇随声附和,突然拍了下大腿,“这两日热得邪乎,我家老黄牛都趴窝了!”

说着,她用袖口蹭了蹭林穗穗汗津津的脸,关切道:“快扶穗穗去树荫下!”

陆临舟突然蹲下,胳膊一伸就要抱林穗穗:“临舟背穗穗!”

“别!”林穗穗慌忙按住他肩膀,掌心下的肌肉滚烫,如同烧红的烙铁:“我、我喝口水就好……”

这年代,大庭广众之下,他背着她跑,实在是有些不好看。

好不容易洗清他俩“搞破鞋”的名头,可不能再这样了。

李叔皱着眉头,扫视一圈众人,扯着嗓子对妇女主任喊道:“赶紧让人去卫生所拿点解暑药!”

一时间,众人手忙脚乱地开始替林穗穗解暑。

人中被狠狠掐着,手腕穴位被人狠狠捏着,疼得林穗穗直皱眉。

林穗穗不敢龇牙咧嘴,只能强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

只有她知道,这哪是什么中暑,显然还有其他原因。

至于是什么原因,她根本想都不敢想。

眼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只能让大家相信,自己只是被这毒日头晒得中了暑。

大家都焦急等着,林穗穗躺着装中暑,这大热天的装病也不容易,地上温度烤人,她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浸湿了鬓角。

再这样,不是中暑也得中暑了!

“王姐,你身上不是总是备着解暑药吗?”刘寡妇突然开口镀铜镯子在阳光下晃出刺眼的光,眼神有意无意地瞟向王婶。

去年她儿子中暑抽过去,向王婶讨半颗药都没得到,气得刘寡妇好久才跟她重新走动。

王婶下意识地攥紧衣角,往后缩了几步:“这十滴水是去年公社评先进才奖的,统共就三颗……”

她偷瞟了眼林穗穗愈发苍白的脸,嗫嚅道:“要不还是等卫生所拿药?”

“等个屁!”春苗嫂双手叉腰,扯开嗓门吼道:“穗穗上个月还帮你家收过麦!你快拿出来!”

李叔皱着眉头,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几分命令:“王桂花!下月粮站发防暑茶,补你两包!快着点!穗丫头嘴唇都紫了!”

王婶满脸不情愿,磨磨蹭蹭地从帕子里抖出颗蜡封的药丸。

黄褐色的药壳上,“十滴水”三个字已经褪色,透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快含嘴里!”陆临舟一把抢过药丸。

他掰开蜡壳,凑到林穗穗嘴边。

刹那间,刺鼻的薄荷味混着樟脑扑面而来,林穗穗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陆临舟打开带来的搪瓷缸盖子,给林穗穗喂水,里面是他冲的糖水。

顾不上许多,陆临舟把搪瓷缸边沿对准她的嘴,糖水瞬间灌了进来。

凉水裹挟着药丸一股脑灌进她喉咙,林穗穗瞬间被呛得满脸通红,喉头像被火烧一般,剧烈咳嗽起来。

“慢点!”陆家叔公拍了陆临舟后背一把:“临舟,你要呛死她啊?”

林穗穗死死掐住大腿根,指甲隔着粗布裤深深陷进肉里,试图用疼痛分散注意力。

药丸黏在舌根上慢慢化开,苦涩的味道瞬间蔓延,麻得她舌尖发木。

见她难受,陆临舟又端来糖水要帮她顺顺。

林穗穗强忍着苦味吞咽,喉结刚动,胃里突然翻起一阵酸浪,像有人用尽全力攥着她的肠子,来回拧麻花。

这什么情况?

药越吃越想吐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王婶这药过期了?不是去年公社发的吗?

“穗穗出汗了!”陆临舟伸手用袖口蹭她的额头,粗布摩擦着皮肤,蹭出红印子。

“好、好些了……”林穗穗扯出个勉强的笑容,可嘴角刚扬起,胃便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紧紧缩成一团。

喉咙里的苦味瞬间变成了腥甜,林穗穗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

陆临舟又端着搪瓷缸凑了过来。

这次,他学乖了,小心翼翼倾斜罐身,缓缓喂水:“穗穗再喝点!”

林穗穗缓缓张嘴,水顺着流进嘴里。

吞下去的瞬间,一股酸味再次在胃里炸开。

林穗穗慌了,她该不会真怀孕了吧?

就算是真怀孕,也得回去再说!

她今天就算咬破嘴皮子也要忍住!

林穗穗猛地捂住嘴,牙齿紧紧咬住下唇,指缝间漏出半声痛苦的呜咽。

陆临舟慌了神,手足无措地看着她:“穗穗还难受?”

下一秒。

“呕——”林穗穗终究没忍住,黄褐色的药汁混着酸水喷涌而出。

刘寡妇吓了一跳,镀铜镯子“当啷”一声砸在旁边树上。

“不是说中暑吗?怎么还越吐越凶了?”

“这……这到底是不是中暑啊?”

就在众人怀疑疑惑之际,一道冷讽声传来了过来。

“十滴水最是解暑压恶心,除非……”姜春桃故意拖长了声音,目光在林穗穗身上肆意打量:““除非是怀孕的孕吐。”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姜春桃。

姜春桃居高临下地看着脸色惨白的林穗穗:“林穗穗,你是不是怀了什么野男人的野种?”


头顶月光白得发瘆,姜母拎着煤油灯,在院门口打转。

姜春桃从家里跑出去,就真没再回来。

夜深了,她一个人出去也不安全。

姜母有些急了:“你倒是说说,好好的打孩子做什么?”

姜木匠蹲在门槛上抽烟,火星明灭映出他黑瘦的脸:“不是你拱火?”

“我那不是气头上么……”

见父母争执不休,姜春梅扶着竹篱笆慢慢往外挪:“别吵了,我去找找看。”

“你这样是要去哪找?”姜母扬声问。

姜春梅回答:“看桃儿有没有去海边。”

姜木匠冷哼一声,明明担忧模样,语气还还是生硬:“打两下能打死?还跑出去不回来了,能得她!”

“别说了你!桃儿真跟谁跑了,你到时候不得气死!”姜母推了姜木匠一下,连忙跟上去扶着姜春梅:“梅子你走路走不行,你就在家等着,我跟你爸去找!”

三人正拉扯,就见一道人影从远处闪过来。

“桃儿!”姜春梅踉跄着过去,却被姜春桃避开。

几人靠着月光和手里的煤油灯,才发现姜春桃正捂着脸往姜家方向冲。

他们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但隐约能察觉到,姜春桃在哭。

“桃儿啊!”姜母要伸手抱她,被一把推开。

姜春桃跑得快,几人只好赶紧追上去,生怕她做什么傻事。

姜春梅腿脚不便,姜母看了着急,只好一边扶着她往回走,一边朝着姜木匠喊:“你快去看看桃儿什么情况!”

姜母和姜春梅回去的时候,姜春桃已经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了。

门口是愁眉苦脸一口接一口抽烟的姜木匠。

姜家生了四个姑娘,老二老三都嫁了,老大又是这个情况,帮衬家里最多的就是老幺姜春桃。

可姜春桃性子倔,人又泼辣,帮了家里不少,也给家里找了不少麻烦。

留着她吧,爱惹事。不留着她吧,家里缺人帮衬。他们对她也是又爱又恨。

姜母问姜木匠:“桃儿什么情况这是?跟我们置气?”

“我哪知道,一句话不说!”姜木匠扔下烟头,用脚碾灭:“真是你养的好女儿!”

姜春桃回来了,姜木匠也放心了,在家里,总不至于出什么安全问题。

见她还犟着,他也懒得管了:“行了,都去睡觉,一晚上闹事,让不让人消停了!”

姜父姜母都只当她脾气上来了跟大家赌气,看她回来了,也都不太担心了,反而又因为她在家里闹事的事,有点看不惯了。

姜母盯着紧闭的房门皱眉,叹了口气,对姜春梅道:“回来就没事了,睡去吧。”

姜春梅点点头:“也是闹得一身汗,真是胡闹。”

三人转身离开,不再管姜春桃。

而房间里的姜春桃,此时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

她狠狠扎进床里,将自己的头蒙起来,眼泪还是不断流着。

她自己都不知道哭是为了什么,是因为看到了让她三观炸裂的事,还是因为被林穗穗威胁了?还是……替陆临山不值?

陆临山的七七才刚过,就急着钻陆临舟被窝了,真是不要脸!

但看他们俩黏糊的模样,肯定是早就勾搭上了!

该不会是在陆临山还没走的时候就……

姜春桃“哇”地一声哭出来,太恶心了!

她做那腌臜事,还大言不惭让她告状,用家里逼她人的事威胁她。

偏偏她知道,要是她继续闹下去,不仅没人会相信她,还真的会劝姜父姜母把她给嫁出去。

她还真就被威胁到了。

姜春桃越想越气,猛锤床:“贱人贱人!我就非要跟你过不去了!!”

……

林穗穗拽着陆临舟往家走,一路上,陆临舟一反常态地沉默。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甚至能看出他不安。

推开院子门,林穗穗准备去睡了,陆临舟却不知从哪里摸了几根草,蹲在门槛上折草蚂蚱。

林穗穗见他不对劲,摸了一把他的脑袋:“怎么变哑巴了?刚在沙滩上不是挺能耐?”

陆临舟手一抖,手里草断掉了。

他无心再折,扔了手里的草,站起身来。

林穗穗眼前的月光,突然被他高大的身影遮住。

陆临舟垂眸看他,月光漏过他低垂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淡淡阴影:“穗穗会不会……不要临舟了?”

林穗穗脱口而出:“胡说八道什么玩意儿?”

“临舟是‘拖油瓶’吗?”陆临舟问:“大家都不许我跟着穗穗,穗穗也是这样想的吗?”

林穗穗噎住了。

她一直觉得陆临舟傻了,是听不懂那些话的。

所以在族长和村里人面前,肆无忌惮地说着她一个寡嫂带着陆临舟有多可怜,让他们领走他的话。

在姜春桃说出那些辱骂他们的话时,她也只是顺着说下去。

却没想过一旁的陆临舟会怎么想。

陆临舟虽然犯了傻症,但是他也是有自己思想的。

他怕他真是她的拖累,怕在林穗穗身边待着,会总是遭人“荡妇羞辱”。

他大概听不懂什么叫“荡妇羞辱”,但是他知道那些都是不好听的骂人的话。

陆临舟这样,似乎是在自我怀疑。

林穗穗反问他:“你觉得是吗?”

陆临舟薄唇抿着,坚毅的脸上,却有着一双担忧自责的眼睛。

他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林穗穗本来还因为他在外面的轻浮举动被人发现,让她陷入被动的事情,对他有些生气的。

可现在看他这幅模样,林穗穗又有些愧疚了。

陆临舟根本不懂这些,他只是用他记忆里的、跟着原主的方法来对待她。

他是喜欢她、想保护她的,只不过是用他自己的方式罢了。

现在陆临舟的脑子是个六岁的纯净的小男孩,林穗穗不想他背负太多。

“过来。”林穗穗勾勾手指,陆临舟立刻屈了双膝,身子前倾,认真听她说话。

林穗穗手指伸直,戳他眉心:“我是你的亲嫂嫂。”

陆临舟没听懂,偏头疑惑模样。

“所以,他们只是觉得我们不该做那些事。”林穗穗认真告诉他:“至于拖油瓶,只要我不觉得你是,你就不是,明白吗?”

陆临舟这才似懂非懂点点头:“那些事是哪些事啊?”

林穗穗不知道怎么跟一个六岁智商的男人聊“那些事”,摆了摆手要走。

“就是有些事。”林穗穗打了个哈欠:“困死了,赶紧回去睡觉。”

陆临舟“哦”了一声,却不依不饶跟上来:“穗穗,临舟跟你一起。”

林穗穗皱眉:“自己睡自己的,黏黏糊糊干嘛呢?”

“临舟帮穗穗治疗!”陆临舟的眼睛,和他头顶的星星一样亮。

林穗穗:“……”


两人只好原路返回。

林穗穗越想越郁闷,本来还以为能出去了,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怎么会被封住呢?”林穗穗忍不住抱怨。

“防空洞大多都废弃了,封起来也正常。”

是正常,但是却把她逃生的希望也给封住了……

林穗穗没时间气馁,他们得赶紧回去。

出来的时间越长,就越容易被发现他们在逃。

走到那扇熟悉的铁门前,林穗穗盯着那扇差点砸断她腰的铁门,问陆临舟:“这还能抬起来吗?”

“试试。”

好在铁门还能活动,两人正要钻过来,却听到地窖尽头的地方,传来说话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心下微沉。

看来,已经有人发现他们不在家了,所有人都在找他们。

“快过去!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在跑!”林穗穗低声提醒道。

“走。”

陆临舟抬着铁门不敢松手,等到林穗穗钻过来了,他才用肩膀顶住铁门,弯腰穿了过来。

陆临舟转身时,掌心按在铁门边缘用力下压。

生锈的铁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终于与地面严丝合缝。

两人赶紧往地窖口跑去,却正好听见头顶传来铁锹砸在地窖门上的闷响。

他们要开砸了!

林穗穗望向前方狭窄的通道,她跑起来有些困难。

正当她打算让陆临舟先过去的时候,却突然被人拦腰抱起。

“喂!你干嘛!”林穗穗压低声音问他。

陆临舟淡淡道:“你太慢了。”

她的惊呼卡在喉间,只能看见他绷紧的下颌线。

通道低矮,他不得不弓着背,却仍跑得飞快。

林穗穗只觉得他脚下踩过碎石的声音,混着她的心跳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

铁锹一下下砸在地窖入口的铁皮上。

李大壮和阿海很兴奋,也很卖力。

什么都比不过抓陆临舟他们有意思!

两人砸了两下,却突然听到有声音传来。

“徐医生,下面有动静!”阿海的铁锹突然顿住,他趴下身去,耳朵贴在铁门上。

李大壮拽了他一把:“危险,快起来。”

徐明远闻声过来,拧眉问道:“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铁门“咔哒”地响了一声。

紧接着,林穗穗的脑袋钻了出来。

她刚探出半个身子,所有人的铁锹就齐刷刷对准了她。

林穗穗吓了一跳,差点从梯子上掉下去。

她回头一看,陆临舟就站在她身后,眸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林穗穗这才稍稍安心了些。

堂屋里的灯光,映出林穗穗睁大的双眼和额角的细汗。

她装出被惊吓的样子:“我的天,你们一个个举着铁锹做什么啊?”

李大壮的铁锹尖在她鼻尖前晃了晃:“别动!”

见着林穗穗,屋里的人都下意识把自己的防护粗麻布调整了下位置,一副防御神色。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谁准你们进来的?”林穗穗扬声问道:“你们让我们在屋里待着别出去害人,你们闯进来又是什么意思?”

“我们是来抓你们的!”阿海扬声质问:“你们往哪跑?”

林穗穗:“跑?我们没跑啊!”

“少装蒜!”李大壮的铁锹砸在地窖门上,震得林穗穗耳膜发疼:“你们从防空洞钻出来,当老子眼瞎?”

阿海也附和:“就是,是不是想从地窖跑出去?”

林穗穗一脸疑惑:“从地窖能跑哪儿去?”

李大壮冷哼一声:“那得问你们自己!准备跑去哪儿!”

“我们是在地窖拿腊肉啊!”林穗穗攥紧腊肉的手往胸前收,举在几人面前:“临舟发烧刚好,嫌口里淡,就下来挑一小块腊肉炒咸菜吃啊!”

“……”

几人面面相觑,相互对视,似乎都有点不信。

林穗穗清了清嗓子:“那个,能不能让我们先上去?底下空气怪差的。”

……

林穗穗和陆临舟从地窖上来时,那群来抓他们的人,都已经离开了。

只剩下徐明远和两个助手,以及,李大壮和阿海。

看着这两个人,林穗穗就气不打一处来,蔫儿坏!

两个助手去地窖里搜了一圈,在徐明远耳边汇报了些什么。

林穗穗见徐明远皱着眉,赶紧开口。

“徐医生,你真的要为我们作证啊!哪有什么跑不跑的?地窖就这么大点地方,能跑哪儿去?难不成钻腌菜缸里躲着?”

“防空洞该封的我们早就封了,下面就是放储藏的地窖!”林穗穗把手里腊肉放到桌上:“这肉也挂了三年了,再不吃也该长虫了。”

李大壮不爽:“既然只是取腊肉,为什么要把入口锁着?”

“不是我们锁的,是铁门锈住了呀!”林穗穗指向地窖门轴:“临舟非要跟着下来,结果门就关了。我哪知道怎么就没法从外面打开了?”

“肯定有问题!”李大壮不依不饶,还要再说。

李大壮还要再说,陆临舟却突然摇摇晃晃地,眼见着就要倒。

林穗穗赶紧伸手扶住他:“临舟,没事吧?”

阿海后背一抖:“啊——陆临舟又发鸡瘟啦!!”

一听这话,林穗穗心里就犯委屈。

被这什么鸡瘟害得封在家里不能出门,好不容易找到防空洞能出去,逼着陆临舟发着烧还带着她走。

结果折腾了一通,还是没能跑出去。

她越想越心酸,抬头时眼眶已红:“李大壮,阿海,我们都已经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了,只是下去拿个腊肉,就要被你们这样盘问吗?”

“谁让你们……”

徐明远突然按住李大壮的手腕:“别闹了,既然没什么事,你们就先出去吧,这里也不安全。”

李大壮满眼不甘,却又只能罢了,他瞪了林穗穗一眼:“再敢鬼鬼祟祟,我们肯定告族长!”

等到几人离开,林穗穗扶着陆临舟在椅子上坐下,徐明远才开始给陆临舟检查体温。

陆临舟低着头,让人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

看着体温计上显示的温度,徐明远看向林穗穗。

“他还在低烧,你不让他好好休息,带他去地窖?”

……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林穗穗才终于坐了下来。

接连的“冲锋陷阵”,已经让她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正当她累到有点恍惚的时候,面前突然递来一个搪瓷缸。

林穗穗有点意外地看向陆临舟。

地窖里一直处理黑暗状态,她看不清他的脸色。但此时,头顶摇晃的灯泡,让她看清了他脸上还带着不太正常的潮红。

徐医生也说了,他还在低烧的状态。

林穗穗接过来,里面是温度正好的水。

“放松点,事情不会总是那么糟。”

林穗穗察觉出他语气里的安慰,抿了抿唇:“你先去歇着吧,发着烧还陪我这么折腾一通。”

折腾就算了,还没折腾成功。

说着,林穗穗却突然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有点模糊,她好像要哭了。

或许这就是命,她逃不出去,也怪不了任何人。

陆临舟站在她面前,低头看她,林穗穗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我没有传染病,关不了几天。等彻底不发烧了,我想办法带你出去。”

林穗穗抬头,对上他映着昏黄灯光的眼。

那里面不再有半分懵懂,清明得像口古井,藏着他从未见过的凝重。

“什么办法?”

“最多一周。”陆临舟沉声道:“下周赶集日,运粮车会路过,我想办法带你出去。”

听到他的话,林穗穗第一反应不是兴奋,而是觉得自己的信心好像都快要被消磨完了。

谁知,他那句话,还有后续。

林穗穗看到他喉结上下轻滚。

“如果不能,孩子,我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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