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秦时姬衡的武侠仙侠小说《秦时记事秦时姬衡》,由网络作家“秦时”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秦时想起她初来那一刻的震撼。赫赫秦军浩浩汤汤,黑色苍龙旗在灼热扭曲的空气中越发不真实。军士们身上皮甲都已经热烫发软,仍有移山填海的威仪。但,天子驾前,依旧整肃严峻,令行禁止。论起整齐度,他们并不差多少。只是军士形容有差,这才显出更多参差来。但远远观之,尤其惊人。只这点,秦时虽没有看过六国军队,也当知道秦军是如何铁律依行。她叹道:“大王,大秦军队,已然万马齐声,四方皆可踏了。”姬衡却淡淡开口:“但还不够。”“寡人不要四方铁蹄皆可踏,寡人要似尔等那般,不仅令行禁止,还要整齐万分。”要哪怕最疯狂的营啸混乱之中,只需上峰一声令下,兵卒们仍能下意识收拢自身。要他们自信昂扬,面有骄容。秦时深吸一口气:“大王,我只知皮毛,若贸然进言,恐有谬误。此...
《秦时记事秦时姬衡》精彩片段
秦时想起她初来那一刻的震撼。
赫赫秦军浩浩汤汤,黑色苍龙旗在灼热扭曲的空气中越发不真实。军士们身上皮甲都已经热烫发软,仍有移山填海的威仪。
但,天子驾前,依旧整肃严峻,令行禁止。论起整齐度,他们并不差多少。只是军士形容有差,这才显出更多参差来。
但远远观之,尤其惊人。
只这点,秦时虽没有看过六国军队,也当知道秦军是如何铁律依行。
她叹道:“大王,大秦军队,已然万马齐声,四方皆可踏了。”
姬衡却淡淡开口:“但还不够。”
“寡人不要四方铁蹄皆可踏,寡人要似尔等那般,不仅令行禁止,还要整齐万分。”
要哪怕最疯狂的营啸混乱之中,只需上峰一声令下,兵卒们仍能下意识收拢自身。要他们自信昂扬,面有骄容。
秦时深吸一口气:“大王,我只知皮毛,若贸然进言,恐有谬误。此事需长久计。”军训那点小儿科的经验,实在不足以给如今的大秦王师提供完整流程,她还得查查资料才行。
她郑重道:“大王若有耐心,还请等待时日。”
她有水墨屏阅读器,里面文件许多,还有充电宝和充足电量。若文件全部翻一遍,应当能够。
但,想要抄下记录,如今的文字笔墨速度远远不及。
因而秦时又道:“还请大王赐各色工匠与我驱使,待我先做出些微成果来,再向大王敬献。”
姬衡点头:“可。”
又道:“此事非一日之功,寡人亦知。卿可细细安排,静等来日。”
他眉目温和下来,微微含笑:“寡人亦有十年二十年可等。”
他这样说完,秦时心中却仍有危机感如潮水一般涌来——始皇不过活到四十九岁,姬衡今年三十六,若非自己及时献药,便是能活,恐也要伤及内里。
大王……又能有多少春秋呢?
她眼神看过,回到咸阳城后,姬衡麦色肌肤似乎略有白净,面目倒仍是英武。但因这些日子常有笑意,冷峻气质略退,竟仿佛还年轻了两岁。
听周巨说,大王如今每日仍旧骑射不辍,剑术常熟。
既然如此,这样的身体素质,这样丝毫不显年纪的骨相,换个时代一眼长寿相吧。
但问题是,谁也不知道意外与明天哪天先到来。
然后,她对上了姬衡的眼神。
姬衡端起茶盏,沉声叹气:“卿既看过,便也罢了。”
秦时:……!!!
她羞愧低头:“大王……”
她总不能说想看看大王你长寿不长寿吧?这话一说,非有唐太宗胸襟不能容啊!因此吭哧一瞬,只好也叹气,沉默。
周巨左右动着眼神,此刻看二人如出一辙的叹气沉默,于是也跟着默默长出一口气。
然而姬衡听见,长目扫过,已然是冷冷看了他一眼。
周巨:???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秦时又问道:“大王,我的四时神黄金冠,是怎样的啊?”
姬衡默默将茶盏放下,而后略沉吟:“我大秦向来供奉四时神,昔日郑国有重臣求好,特意命人打造献来。”
这些金银珠玉大多都在他的私库当中,但因秦时上次着意要求了不看各国献礼,因而就只挑选了最平常的三间私库。
但其实,六国都尽入彀中,这些宝物原也没什么值得珍藏的。
若非宫中诸夫人少有秦卿这般日日可见,再加上她打扮的如繁花春柳,显然很是爱美。可头上却并无装饰……
姬衡也不会想到此处。
他修长手指摩挲着茶盏,银质浅口样茶樽上有细密雕纹,带着粗浅的指腹摩擦过,并无太大感觉。
可心中,却难免有了更多思绪。
他本意是想通过这等赏赐加恩秦卿,毕竟以他所察,对方向来爱重他所赐小恩小惠。
毕竟只献药之功,就足以令她位列上卿,可因之天人身份,姬衡想拦下她跟众臣的来往,因此故意不曾提起。
然而对方却也格外知足,略加恩赏便心满意足,仍旧乐居于兰池宫。
姬衡一时犹豫起来。
…
倘若秦时知道,恐怕要大呼冤枉!
她哪里晓得大王如此大方,只献药就可以位列上卿!
更何况初来乍到,一切倚靠秦王,自然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再加上交通不便和七月酷暑天气,便是让她四处宴饮、结交众人,外头热风一吹,她也迈不动脚了。
而且,大王不是已经赏下种种特权和珠玉珍宝,以及金饼许多了吗?
秦时虽已经努力融入,但有时思维仍是用后世相替——
假如意外救得某首富,对方要报恩,但并没有提拔她做公司CEO,而是直接给出5000万现金,还有随时出入他的人脉圈和别墅的特权……
谁会觉得这是小恩小惠呀!
只恨不能大呼一声“我来”!
但幸好她此时什么都不知道,本来想用四时神黄金冠转移话题,可没想到姬衡回答还没说到重点,便又闭口不言。
她只好又将眼神看向周巨,对方小心看了看大王侧脸,见其不动声色,立刻接着解释道:“此金冠共有四顶,分别有金工细密雕镂春夏秋冬四神。”
“春神句芒掌管扶桑神树,因而春冠以金为底,多用绿松,碧玉,琉璃镶嵌,乃缀珍珠做步摇冠。有春风舞柳之美感。”
“夏神祝融多用琉璃,青金,水玉,做金乌样式,主在熠熠光明。”
“秋神蓐收掌秋收、刑罚与日暮,因而用金珠玛瑙,做弓弩异形冠,妆之英姿飒爽,赫赫武神。”
“冬神玄冥主万物恒定与繁衍,因而用白玉嵌金,做通天冠,上雕葫芦纹,曰绵延不息。”
他说完,又补充道:“郑国工匠尤善摧金,因而四时神金冠虽用珠玉宝石颇多,但却并不沉重——每顶冠皆用金九两九钱。”
秦时下意识松了口气,而后摸了摸头顶:好不容易头发重新回到浓密状态,若是再顶上好几斤的首饰,她不仅怕掉头发,还怕颈椎病呢。
尤其是如今对贵族礼仪并不擅长,走路时也不能时时端谨。今日本来头上要簪金簪的,是她拒绝,只用鲜艳发绳绑出花样即可。
没曾想,打扮朴素也有意外惊喜,如今就只能再次拜谢大王啦!
秦时趴在汤泉边乳白色的玉枕上,此刻感受热烫水波在身周荡漾,此刻忍不住喟叹一声:
这年代当皇帝,享受的也太好了吧!
还有这汤泉中的浓浓汤药,看着黑褐色,味道也不好闻,但人一入水,首先就是浑身紧绷肌肉一阵微微刺痛。
很轻微。
刺痛过后,整个身体都仿佛绵软下来,那些因长途跋涉堆出的疲惫瞬间消散,连精神都恢复几分。
“很厉害!”
她看着正在一旁收拾汤药残渣的医明,毫不吝啬的赞叹道:“医明,你的能力真好!”
医明是一个皮肤白净头发乌黑的健壮女子,她的脸上有着如今少见的丰盈血气。五官虽然普通,但给人的感觉就特别健康。
秦时最喜欢这种感觉了。
因此明明今晚有许多侍女,她印象最深的仍是医明。
这样毫不犹豫的直白赞叹,医明脸上“腾”地升起骄傲的红晕。她努力跪坐地更标准,而后对秦时说道:
“谢秦君夸赞。家祖医和,曾为景公看诊!还曾奉王命,为晋平公治病。”
她那样骄傲,不难看出这位“医和”的祖先很是了不起。
秦时并不知道医和曾经提出过“六气病源”,用“阴阳风雨晦明”的学说让中医摆脱了巫术的羁绊。
但这不妨碍她真心实意地叹道:“你年纪轻轻已经很厉害了,未来超越祖先也不无可能啊!”
“以后你的后人,说不定也要这样自豪的介绍你!”
医明眼中简直要淌下泪来!
大王向来寡言,她服侍大王五年,从未听大王这样认真赞过。如今换了主人,原本还以为也是寡言之人,没想到……
她俯首:“谢秦君!”
而后又迅速重新放置泥炉:“解乏汤药味道浓苦,秦君若还有余力沐浴,明还会调制兰汤,使得肌体内外芬芳……”
秦时眼前一亮。
爱美乃人之天性,她病后就更爱美了,否则也不会随身还带化妆品。
此刻迅速点头:“可!”
说话间,身后两名侍女正小心用绢布裹着药豆为她轻轻搓背,一边还忍不住奉承道:“秦君肌体如玉,实在罕见。”
她们服侍起来,都不敢用力了,唯恐擦出痕迹来。
秦时看了看自己的胳膊——病后她躯体消瘦,浑身惨白,青筋显露。而如今,骨肉丰润,皮肤因热度蒸腾出淡淡的粉色,光滑无瑕。
别说侍女们,她自己看也很惊喜。
因此客气道:“谢谢。”
但这话一说,背上的动作一顿,随后室内一片安静,连水声都谨慎起来。
秦时反应过来,此刻也默默叹息。
她干脆转移话题:“医明,兰汤可以选择香气吗?”
医明往炉中加入干桂:“秦君爱什么香?宫中夫人多爱兰桂之气,时下咸阳城也最爱此香。”
兰桂当然也挺好,但大夏天的,实在太过浓郁。
秦时于是问道:“有艾草香气吗?”
这种香气让她有种很健康的感觉,淡淡的,并不会刺鼻。
医明点头:“秦君稍候,明马上煎煮。”
她能感觉到秦时对她的偏爱,只以为是自己的能力得到赏识。殊不知秦时看着她,也在试探这时代女性能做的——
“医明,你的汤药配置的很不错,为何没有去做太医?”
医明微微摇头:“明只擅长保养之道,需长久功夫。问诊不如大兄,潜心不如幼妹。家中还有叔父,如今和大兄同在少府做太医。”
“幼妹芝正陪同家父修药典。”
“另有侄女青,如今同在少府做侍医。”
秦时点点头,此刻发髻被拆开,她闭上眼睛默默享受,同时又再一次庆幸:
就如同自己得到的尊称一样,如今,女子也同样享有权利。
那么,明日姬衡若有赏,她该要什么好呢?
官职?还是府邸?
兰池宫这么舒坦,她不求能常住,但服侍的人能不能一起要走?
能给几户工匠吗?
刀笔吏最好也有,方便记录……
这时候的钱是什么样子?刀币还是金饼?秦半两?
……
饱饱一觉后,秦时醒来,殿外已天光大亮。
她看看床畔的手表:如今已是上午九点钟,可见自己真是累着了。
随后她将腕表放下:当初在驰道前,大王病重顾不得这个。后来面见时对方又恩赏让她自留。
但,如今这个时代,对方一声令下,她连命都不是自己的。留这些又有什么用?
于是吩咐在帐前的赤女:“装入匣中,随后献给大王。”
随后有人伺候着穿上衣服,梳拢头发——宫中有冰,但宫殿太大,显然达不到空调的效果,秦时于是仍是穿着自己的衣服。
而后是洗漱。
她只需要坐在那里,就有侍女轻轻用药粉在脸上匀了一圈,而后擦拭干净,再清水擦洗。
结束后又会将面脂在手上搓匀,轻轻缓缓的按压。
这一套流程结束,二十分钟都过去了。秦时明明看到侍女掌中油乎乎的痕迹,自己的脸上却只微微润泽,十分舒适。
而后是青盐兑入温水,请她缓缓漱口。
按照流程,待到吃完饭后,还有青铜牙具奉上——那是一只青铜长管,一侧塞裹麻布,刷牙时打湿麻布,沾取青盐或药粉,再行刷牙。
她只需要张嘴就行。
秦时想起车上的简单流程,再看看如今这时间消耗,此刻当真不知要说什么。
乌籽还在一旁问道:“秦君是否要用朝食?”
秦时点点头,在马车上是烤肉居多,天本来燥热,吃得她上厕所都难,只能拼命多喝茶。
而如今来到咸阳,她最关注的就是伙食了。
待到侧殿,餐食已经呈上来了。
一碗米粥,不过并不雪白,带着淡淡的乳黄色。
一小碟酱煮黄豆。这个酱并不如现代那样鲜香有风味,反而微带古怪,略咸苦。
一盏绿油油的葵菜汤,这个看着就很健康。
还有一碟醋拌藿,也就是醋拌大豆苗的嫩叶,很是清爽。
以及一碟腌薤(xie 4),即腌藠(jiao 4)头。
赤女在旁说道:“医明说秦君饮食不畅,今日需少些炙肉——朝食秦君可满意否?”
那简直太满意了!她现在就想吃素!
因此点头道:“就按这个,再给我煮个鸡蛋……鸡子来。”
秦时带着浩浩汤汤的队伍回到了兰池宫。
此时下午两点多钟,兰池水面蒸腾着湿热气息,酷暑难消。
但赤女跟乌籽却喜形于色,只因秦君又得大王赏赐,身后衮衮诸人都是前来送赏的。
“大王……不,陛下今日如此欢心,都是秦君之功。”
赤女与有荣焉。
她们跪在章台宫里,便如石缝中的野草一般毫不起眼。因而亲眼见证了秦君三言两语,便得大王欢欣喜悦之事。
而后这金饼羊脂,珍珠绢锦,又赏了数不尽的许多。
假如这还不是大王爱重,那什么又是呢?
主君前程远大,他们做奴婢的自然也开怀万分。
秦时想到此事,也缓缓吐出一口气。
是了,救命之药只是引子,后续衣食也只做旁佐。
但政治野望上的同频,才是她得大王信重的根本。
从今往后,她还可再大胆一些了!
想到此,她不禁开怀起来,而后吩咐:“宫中我并不熟悉,尔等依旧谨言慎行便是。”
“诺。”赤女躬身应下,乌籽在一旁禀报:“秦君,大王赏这诸般宝贝,是否召工匠前来打造金玉珠饰?衣裳布匹,服彩处有新做的,今日要试吗?”
秦时点头。
“工匠不急召唤,待我看看如今时兴的首饰,再来研究花样。”
“新衣服倒是可以试试,陛下有令——罢了,现还未下诏书,你们依旧称‘大王’即可。”
“大王有令,今夜要携我一同前去上将军府。新衣若制成,便直接换上吧。”
上将军已然病重,此时她若依旧穿着奇装异服前去招摇,再让将军误会大王寻仙问道,也不知对方能否接受的了。
还是多予些尊重好。
乌籽一一记下,待回到兰池宫,自有侍女领着众奴婢们服侍秦君,她的任务则是将大王赏赐一一清点入库。
现如今兰池宫的人事财务安排并不复杂,倘若秦时愿意,分分钟便可列表,清晰可见。
但,列表是用丝帛羊皮,还是竹简啊?
她想了想,就暂且搁置了。
如今进入殿内,四周冰鉴幽冷,侍女们轻轻打着扇,送来凉风习习。服彩早已在旁候着,看医明殷殷上前给秦君送茶汤,显然已经在主君面前有了好印象。
这令她也颇为着急。
但没关系。
重新打起精神的服彩自信心想:她的长处不在于服侍秦君,而在于妆扮对方。
此刻眼见一行人重新服侍着秦君擦汗更衣,服彩这才款步上前,轻声询问:“秦君,可否要试试新衣鞋履?”
秦时其实颇为期待,但她并不想将这份期待提前显露,以免下头人催促工期。
若有奴婢因此受罚或殒了命,那她恐怕要良心不安了。
此刻便矜持点头:“试试吧——才一天时间,已经做好了吗?”
服彩骄傲道:“奴婢等三岁起便会捻针穿线了,秦君只说简单些,既不要刺绣,也不要拓纹,只裁剪缝纫,一天已绰绰有余了。”
她这倒不夸张。
贵人们的服饰上不仅要有刺绣,还要拓下各种美丽纹样。不拘是印染还是重绣,郑重制衣一件,需数月乃至数年才可得。
但秦君体贴仁爱,言称酷暑时节,奴婢处又没有这样的冰鉴,何必再强压心思刺绣穿针?
况且夏日炎炎,衣服若做的厚重累赘,她也不爱,就只简单裁缝就可。
此话传出,服彩所携少府制衣诸位奴婢都是松了口气,为了不叫这等仁爱主君失望,自然是越发勤谨。
虽是一天时间,可她们彻夜轮休,如今捧到秦时面前的,除了三套材质不同的衣裳外,竟还有额外三双鞋子。
这等效率,简直惊人!
秦时最先看到的,就是鞋子。
满打满算,连同夜里加起来,时间也不会超过40个小时。但如今这三双鞋子,已经做得像模像样,十分精美了。
没错,精美。
当先最引她注目的,便是一双浅口单鞋样式的珍珠履。
如今的鞋子还不称鞋子,大多称履。且不分左右,两只一般无二。
但如今手中这双珍珠履,却出乎意料的隐约有了左右对称的雏形。
秦王赏赐的硕大一颗南海郡进贡的盈盈珍珠,当真被镶在圆润鞋头之上。鞋面是淡蓝色的细麻布,里头还缝有同样颜色的薄薄一层丝绢。
而鞋底,竟是数千年后仍在沿用的千层底!
秦时惊叹起来:“这做工好细致。”
唯一的缺憾,大约是这鞋因做不出弹性面料,所以穿上去容易掉下——这也是许多古代文学作品中,千金闺秀跑不快还易掉鞋的原因。
服彩见她目露赞赏,此刻也略松了口气:“回秦君,此乃丝麻履。”
她解释道:“贵人当用皮革锦布,镶珠玉锦绣。但奴婢斗胆观您的仙履,又见您从大王处选得许多丝麻,这才大胆在履底用上浆过的粗麻布,层层堆叠缝制,以做厚底。”
又怕粗麻磨破贵人脚心,因而仍在上头缝制一层厚绢。
鞋面也同时如此,细麻在外钩织简单纹路,金工连夜融金镶嵌珍珠,细绢在内里作衬。
她心细如发,既要大展拳脚,便又细心观察着秦时的鞋子。发现左右是不一样的,因而便也大胆尝试。
而如今,这样一双在主流审美中因无有刺绣和足够金玉装饰的素净鞋子,在秦时看来,却凝结着手工艺者格外细巧的贴心与工艺。
“真好。”
她大大方方夸奖,双眸认真看着服彩,毫不吝啬地赞叹:“服彩,你们真的好聪明,好了不起。”
服彩努力矜持的神情到底没绷住,此刻脸颊“腾”地荡起一抹红云,眸中更是灿然若星。
就连捧着鞋履衣饰的奴婢们都同样脸颊微红,十分喜悦。
但,这还不是服彩体贴的极致。
只见她从案上又取下两条淡黄色锦带:“奴婢观您的仙履,发现上有系带,穿之不易脱落。”
“秦君体健,又常奔波,恐这丝麻履不够牢固,因而便设法在下方履底第一层切开缝隙。”
她体贴将鹅黄锦带从鞋底上方看不出的空隙处穿了出来:“待秦君踏履,奴婢便将锦带从中穿出,而后于秦君脚背处系上。”
她笑语盈盈:“秦君可要试否?”
偏心的秦王并不知他有了这样的罪名。
但郑夫人大胆来章台宫来缠磨,为的也不是她自己,而是孩子们——
“大王自三月出巡,归来至今仍未见王子公主,虔儿文儿已想念大王多时了。”
她幽怨极了:大王总嫌弃王子公主们无有气势,畏君如虎。
可大王自己政事繁忙,十天半月也未曾得见孩子一回。如今更是半年未见了,回宫后连召也不召……
这哪里能怪王子公主们!
而郑夫人所出王子虔,今年十二岁,乃是秦王后宫中年岁最长的王子。
十二岁,大王十三岁就已经登基了!
还有公主文,今年一十四岁,如今也该着手准备许嫁一事了。
再有楚夫人所生王子乘虎,今年才七岁。
姬衡揉了揉眉心,此刻沉声道:“宣虔与乘虎入章台,也学学议政。”
又道:“令文儿前来,寡人问问她择婿的期许。”
周巨应是,同时也不忘禀告:“秦卿前来,欲要再与大王共宴谢恩。”
姬衡其实没那么多空闲。
天下初定,数不尽的大小事务要处理。但想起自西巡归来后,宫厨越发花样百出的吃食,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哪怕他压根儿没有一日三餐的习惯。
因而他也点头:“宣。”
……
秦时正在侧殿听赤女小声讲宫中诸人:
“大王忙于政事,甚少流连后宫,因而宫中位分最高的,一是咸阳宫侧殿的楚夫人,另一位,则是今日所见甘泉宫的郑夫人。”
“其下有秦国美人霞,所生公主婵,两岁。”
“另有越良人,所生公主芃今年四岁。”
“齐八子所生公主心明,今年十一岁。”
“七子二人,乃是燕国所献双生姊妹,二人所生公主皆夭折。”
“另后宫还有份位长史少史三人,亦有王子夭折。此三人早年因罪被大王下令赐死。”
“除此之外,历年还有数名美人等被杖杀。”
秦时唏嘘道:“失命率真高啊。”
甚至还可补充说:如今小孩子的夭折率真高!
因为天灾、劳役、战争、疾病等多种元素,现如今整个秦国的人口也不过 2500万——
时间往后再推数千年,只三川郡,也就是后世 Z州一城,常住人口便有超一千三百余万。
而秦王姬衡乃天下共主,膝下孩子共九名,还夭折三人……
秦时皱了眉。
对于一位掌权者来说,这个后宫的数量和孩子的数量,都未免也太少了些。
要知道,现如今每个家庭的劳动力基本都靠多生多育,家中主妇生下七八九人都不足为奇。
她默默算了算姬衡孩子们的岁数,又结合这段时间听到的姬衡的人生路线,而后明白了。
因为——没有时间。
或者是,在姬衡的人生路线里,生儿育女这件事,远比不过他的性命与权柄。
秦王衡十二岁登基,而秦国男子十七岁可成婚。但显然,秦王成年后并没有太多时间给后宫。
在他亲政之前,他的性命是岌岌可危的。
因为先王后大权在握,且当年几欲废立太子衡。
对于天下权柄掌控者来说,中央集权之外皆是仇敌。
先王后与他,互为仇寇。
而姬衡二十六岁这一年,他终于彻底掌控朝堂,将先王后的臣属与军权一一压制,得而亲政。
又三年,秦国铁骑踏平魏国。
借由兵权,姬衡对于朝堂的掌控更强了。
再四年,他御驾亲征灭楚,先王后吐血恸哭,而后明火执仗,将于咸阳城行弑君叛乱之事。
但棋差一着,被姬衡率军踏入甘泉宫,杀得人头滚滚,先王后退居,沉郁而亡。
于是姬衡方得彻底掌握大权。
掌握大权后便可流连后宫了吗?
同样没有时间。
因为燕国齐国还未踏平,天下一统的梦尚未完成。大军开拔,民间征役,朝堂掌控……
政治斗争如此血腥,战争又如此残酷,他无时无刻都在殚精竭虑,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而如今天下一统,他数十年的强横统治,使得整个秦国上下,都依靠着这位伟大的王而存在。
但,更尴尬的事来了——
今年姬衡已经三十六岁。
三十六岁,韩赵魏楚的国君都各自亡国一次了,他的膝下却连成年皇子都没有。
在这个人均寿命 30岁的时代,哪怕贵族们寿命相对长久,也仍是令秦国上下蒙了一层阴翳。
便如一人撑着大山,独木难支,摇摇欲坠。
倘若这一人垮塌,山岳倾覆,大地将崩。
而此时若有成年王子一同支撑,这江山又会更稳固些。
秦时整理完这条时间线,此刻重重握住赤女的手掌:“我明白了。”
大王恩重,但她还是得细细思考以后。
小声讲述宫中隐私的赤女也微松了口气,而后默不作声退到一侧。
没过多久,便见周巨前来迎接:“秦卿,大王宣召。”
……
秦时踏入章台宫。
意外又不意外的,她在自己桌案的对面,看到了一少年,一孩童,还有一名少女。
少年骨架将成未成,此刻显得单薄了些,但肩背挺直,姿态舒张,显然浑身肌肉淬炼的也相当勤谨。
他看向秦时,一双仿佛大王般的长目倒还颇为亲切,秦时略笑了笑。
这应该就是郑夫人所生王子虔了。
而后是一侧面色苍白细弱的王子乘虎——虽名乘虎,但他呼吸细弱,身躯柔孱,反而衬托得越发鲜明。
此乃楚夫人所生。
中间那名少女同样身姿挺拔,身材颀长,只因还未发育完全,身体略显单薄。
她同样继承了秦王的一双长目与高挺鼻梁,但下巴尖尖,抬眼看人时分外凌厉。
这个年岁……应该是如今后宫最年长的、郑夫人所生文公主,与十二岁的王子虔为同胞姐弟。
她同样微笑回视。
再看看王子虔——对比王子乘虎,他的健康优势可太大了,说不定就是下一位秦国国君。
秦时微微吐气:下一任国君什么的,虽然没有秦王俊美英武,但总不至于是个胡亥吧?
况且才12岁,姬衡有的是大把时间手把手教,做个守成之君应该不难。
而守成,某一方面也意味着国度平稳发展。她的种种计划和发明推进,说不定仍能延续下去呢?
包括待遇。
秦时忍不住畅想起来。
然而此刻,却见王子虔皱了皱眉:
“父王,此人见我,因何不拜?”
这实在非冶工之罪!
秦时哭笑不得:匠人们地位太过卑微,但凡物件做不好,便要惹得上头震怒。
她看对方实在惶恐,此刻忙道:“不怪你,这只铁锅原也不是用来炖煮汤羹或炙肉的。”
而后问道:“一同做的铲子做好了吗?”
冶工肩膀都松懈的垮塌下来,此刻连忙又呈起身侧的另一件:“贵人,已做好了!”
秦时仔细看了看,虽铁锅底部略有些圆钝,但双耳只需缠上布巾隔烫,便可架于锅灶之上。
铁铲与现代常见样式略有不同,亦没那么轻薄,但却像是幼时老旧样式的沉甸甸锅铲。
她心道:无怪乎人人追慕权势,向往高处。只这一声令下,便有千万人竭尽心力,以奉主命……
这谁能不爱?
她叫铁匠在一旁侍立,又招来厨工。
对方一番不着痕迹的争夺挤弄,最终是另一名高大有力的厨工躬身站在了秦时面前:
“请贵人吩咐。”
“取一块肥油豚皮来,我先教尔等开锅,以备这铁锅长久顺畅使用。”
如今铁器制作不易,若因使用不当渐渐生出越多铁锈,属实让人心痛。
厨工们常做精细食物,如今听她吩咐,将铁锅洗净用小火烘干后,取猪皮来,小心在上头缓慢以油脂擦拭……动作不疾不徐,十分流畅。
等油脂涂了满锅,瞬间生出热烟来,她又命人取热水缓缓擦洗。如此这般两三次后,秦时终于满意:
“可以了,此次不用洗,取干净布巾擦拭即可。”
“此为保养厨具铁器之法,尔等日后常用,也可钻研些其他的来,若有新法,当有奖赏。”
厨工们喏喏应下。
冶工在旁看着,见贵人如此郑重保养他所制的铁具,内心也是惶恐又骄傲。
他伸长脖子,又记得自己在把柄下方刻印了自己的名字,心头越发着火。
不过这却不犯禁,而是大王曾有令,工匠制物,须得“物勒其名”——即在物品上刻印名字。
这样倘使有暇,也可迅速追溯。
而如今若贵人用的好,岂不是许多人在使用铁具时,也能看到自己的名字?
而此刻,秦时已吩咐厨下备了猪油,野葱,和鸡子。
猪油热锅,鸡子磕碎搅散,细细的野葱切成葱花——炒菜千万种,但目前所有材料中,唯葱炒鸡蛋的香气格外霸道浓烈。
如今大王定已用过朝食,不早不晚的,想要进献,还需得有特色些。
被选中的宫厨似模似样的用猪油润锅,手提铁锅双耳,迅速使其均匀烧热。
搅散的黄澄澄蛋液在热锅后迅速倒下,便听得“嗤啦”一声,热油中的黄色蛋液竟迅速膨胀起来,而后散发出一股远胜于煎蛋等的浓香来!
这香气霸道猛烈,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狠狠嗅闻。
秦时都忍不住有些馋了。
赤女跟乌籽更是如此——在这个年月,无人能抗拒高油、高脂、高蛋白所带来的诱惑。
蛋液迅速膨胀出整张,拿着锅铲的宫厨口水津津,动作失去了原本的掌握,竟有些不忍向下铲碎了。
还是秦时笑道:“可用锅铲翻动成碎块,——若不想炒碎的也无妨,只需在整块蛋上撒上葱花再次翻动即可。”
反正蛋液里也调有粗盐,整碎口感差别不大。
而后她看向一旁的冶工:“铁锅做的不错——它本不是要用于炖煮的,我称之为炒。稍后再用热油烧了薤白碎末,而后这样翻炒葵菜跟藿,也别有风味。”
冶工呆呆看着,忍不住面上露出激动之情来。
而秦时也同样看着乌籽:“赏他吧。”
乌籽低头应是,主君如此非凡,她此刻亦是与有荣焉!
……
秦时吃吃喝喝一番就满意回到兰池,重新坐回座椅上,她只觉身子都舒适了。
而在章台宫,一夜未眠的姬衡向来精力过人,此刻也并不显得如何疲惫。只是肩背疼痛,太医令正一边涂着药草,一边看大王手持竹简,内心哀叹——
他便是扁鹊在世,也修补不了这日日受损的躯体呀!
周巨在旁看着,此刻不由说道:“大王每日百二十斤竹简,着实沉重。不若召秦卿前来,细细询问她这纸笔如何得出?”
“这纸张轻简,若奏书全用此物,大王也不必日日忍痛了。”
姬衡放下手中奏书,此刻也不禁失笑:“是寡人忘了此事。”
又问:“秦卿今日若何?”
周巨面色古怪。
因与大王相比,秦卿今日可着实太过惬意了。
他细细回禀:“秦卿卯时过半起身,朝食用了鸭汤面,与一盏红糖蛋汤。”
“而后召大王赐下十名玉人观赏细询,据臣所知,颇为满意。只秦卿坦言不爱男女之事,然玉人中有一天赋异禀,她仍是笑纳了……”
姬衡捏着毛笔的手都顿了顿。
墨汁落在竹简上,忙有黄门细心擦拭。而他神色复杂:“秦卿……太过羞怯了些,这倒不似我秦国儿女。食色之事,尽管坦诚即可。”
他心中琢磨着“天赋异禀”这四个字,此刻不知为何,竟也有些哑然。
周巨也略带笑意,此刻仍旧回禀:“少府卿前来回禀,秦卿确有关注众人指掌,只略看一眼便罢了。”
他有些冒犯言语不敢说出口,此刻默默偷笑,心道秦卿恐怕是见了大王这等雄姿英发,俊朗过人,再瞧不上别的了。
这倒也颇能理解。
大王确实是俊眉修目,仪表天然,健硕如岳,龙章凤姿。
姬衡终于失笑,此刻轻叱:“她小儿女心,云思榛苓,何用多言。”
周巨忙轻轻告罪,知道姬衡并未生气,转而又继续回禀:“秦卿昨日令少府铸桌椅,铁锅,如今有所成。那桌椅不似如今榻席,铁锅在宫厨也有妙用。”
“以秦卿对大王的拳拳热爱,恐不多时便要进上,臣如今便不好多言了。”
姬衡长目飞扬,此刻轻飘飘看他一眼,对这近臣难得的松懈逾越并未言语。
周巨服侍日久,如今早已知道:若大王欢悦,对下自然多有宽容。
而这位秦卿,倘若不行冒犯大不韪之事,恐要长长久久令大王欢欣喜悦了。
脑癌不是一开始就发现的。
她经常会头痛,有时呕吐,还有视力急剧下降……但在如今大环境下,十人里有九个都差不多有这些小毛病,秦时其实并没有在意。
毕竟去医院排队折腾一天,不如吃颗布洛芬来得迅速。
直到她走路突然摔跤,仿佛肢体失去控制。
随后在医院,面容和蔼的大夫柔声细语:“工作压力大不大?现在天好,出去旅游了吗?”
阳春三月,医院门口的垂丝海棠随风摇摆,蒸腾天边如灿灿粉色云霞。
河提春柳曼妙摇曳,新生的绿仿佛能令所有人心生喜悦。
是啊,多好的天气,她怎么不去旅游呢?
她举起手机,咔咔拍下诸多照片,发在朋友圈中引得点赞无数。但最想拍的检测报告,此刻却不知拍了要发给谁。
如今,那几张照片在姬衡指下打开又缩小,这位有着雄心壮志的天下共主,有着超乎想象的敏锐度。
只是风景照罢了。
他甚至能大方给出“王师踏之”的承诺,种种把控人心的言语行为,简直是一位天生的帝王。
秦时“噗嗤”一笑,眼中在烛火映衬下,却仿佛带着泪光。而后她说道:“大王,我并无仇寇。与之抗争的,乃是天命。”
“能遇大王,也是天命。”
姬衡挑起眉头。
他并不在意秦时的伤感,也不必思考她的痛苦与那些止得了痛却治不好病的神药有何关联。
他只傲然道:“生死乃天命。但寡人寻仙延寿,习弓马骑射、安太医令强健体魄,成人皇,亦是天命。”
“天命可顺,亦可夺。”
“秦卿只需为我秦国尽忠,但有所求,寡人皆可允。”
他再次承诺。
而秦时也郑重拱手:“诺。”
而姬衡重新看着图册,又翻看许多后,他指着一张平平无奇的道路导览石碑问道:“为何画册中常见这等外邦文字?”
他虽不认字,但四四方方一笔一划的,定是他们中国文字无疑。就像周朝的金文、大篆与如今的大篆区分,本质上仍然类似,一眼可见。
而为何这些四方字下,又还有其他字符?
姬衡说的是下方的英文导览。
秦时看了看,此刻同样无奈:“大王,我天朝上国,面对边地外邦,自当有宽容体贴之处。”
“文字体贴,实在不值一提。”
然而姬衡却长目飞扬,目露不解:“既是边地外邦,允他们称臣纳贡,赐尔等习我大秦文字之资便是,何须如此画蛇添足?”
言下之意,既然是不通文字的别的国家,打下来让他们变成自己国的不就好了?
秦时:……好膨胀的一枚大王!
但想想秦国如今是前所未有的大一统王朝,疆域面积达340万平方公里,姬衡的豪情倒也不难理解。
毕竟,唐时还能打下来1200多万平方公里呢!玄奘取经再晚几年都不用出国了。
她不能用和平时代的敦睦邦邻思维,去衡量大一统王朝帝王的统治之心。
于是只好微笑。
但姬衡却突然若有所思:“你之来处,曾输过,是吗?”
秦时没说话。
她之来处……大王是觉得她之来处乃后世,还是在秦国之外乃有天人之国?
她猜:都有。
事实也却是如此。
姬衡心想:倘若秦卿真是他大秦后世万年之人,若见得他这万世不出之圣君,焉有不立即景仰拜服之理?
若是秦国之外的天人之国,又为何言行称呼,皆依秦典?
身为秦王,他因此骄傲得出结论:他泱泱大秦,未来也会成就这样的天人之国。而秦卿,就是出于此处。
他不过多追问,乃是《易》有言:阴阳不测。
阴阳不测谓之神,人当对神秘万事心存敬畏。
又言:君子慎密而不出。
谨慎保密,切勿放肆求索,才能避免祸端。
既有此奇遇,秦卿与国有功,乃他天命所归。
若一味追索,天道有损,得不偿失。
此刻看秦时并不想多说天人之国,姬衡也不以为意:“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大秦也曾用连横之策,数代之功,这才将六国分而化之,化为己身。”
不过是每个强盛王朝都要经历的过程罢了。
端看秦卿如今模样,想来定然尊严无损,国力强横。
他的豪情让秦时敬佩,毕竟学习外邦文字也着实辛苦。但这个话题再聊下去就危险了。
秦时果断切换图片:“大王,可要看看别的?”
姬衡却松开手,此刻摇头:“夜深,秦卿早些安顿吧。”
秦时一愣。
腕表显示如今才9点多钟,对于普通的古代人来说,自然已经深夜。
可勤政如大王,此刻他尚有数十斤竹简未看呢!
如何便舍得放她去休息?
姬衡见她怔愣,也不由松缓眉头。
“寡人观这图册千万张,然灯油所限,茫茫然徒有耗费,不得寸功。”
“不若夜间静心安神,明日依需循踪,方能使宝物更长远。”
就如秦卿所言,连不同时日的图册都一一分类,想来归纳整理定有规则。今日短短半个时辰,能量所耗,就使得右上角绿色缩短。
如此盲目寻找,实在不智。
而等秦时终于退下,章台宫内重新恢复安静。周巨平复下浑身震撼,这才笑道:“大王对秦卿格外宽容厚爱。”
不管是容忍、安慰、解释……都远超他一贯的耐性所限。
姬衡却并不在意:“其人有大才,寡人越宽容,秦卿越是回以琼瑶。当赏。”
与回报相比,他的宽容体贴不过顺手而为,就像是随手赏赐金银财物一般,他的宽容也可以赏下。
不值一提。
他把玩着手机,此刻指腹在相册内滑动,不知触碰到哪里,突然一阵激昂的音乐响起!
画面,动了。
还没等二人齐齐震撼,就又听到一声雄浑嘹亮的嗓音:
标兵就位——
***
***
***
没错!看的是阅那个乒乓(只能一笔带过哈理解一下)!但姬衡有别的理解
易经讲的不止是算命,还要融合许多背景来理解,我浅浅引用,可能不同地方的理解意思不大一样。比如“会挽雕弓如满月”这句诗,很多人不知道是讲的星象弧矢星。
“中国”是自古以来咱们国家的称呼,周武王时期的何尊就有记载,宅兹中或(中国),就是住在天下的中央的意思。我国古代,就是中国。
还有汉代的篆字“五星出东方利中国”织锦护臂。
世界地图有,但不能现在拿出来,会没命的(跟宅兹中或有关,具体写到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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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死囚侧翻在地,弯腰如虾,涕泪横流。姬衡端着茶盏默默啜饮,全然不把他们放在心上。
大殿里,众侍从与军士也不动如钟。
直到这二人狼狈的丑态在盏茶后渐渐平复。
但他们却半点不怕,此刻只用衣襟擦了擦脸,而后直接跪坐在地,端出自己王族的架势,冷笑看着秦王:
“郑衡,尔莫非是年纪大,胆却小了?要杀便杀!怎还要先把我们噎死?”
秦王抬起眼皮,终于舍得正眼看他们了。
而一旁的太医令掐准时机,言简意赅:“朱砂、铅白服食盏茶后,暂无苦痛。”
两名刀笔吏轮替记载,速度飞快。
周巨也趁机说道:“还有两伍死囚正日积月累缓慢服食,臣也令刀笔吏记下。只如今尚无明显症见,记录浅薄,不敢耽误大王。”
这才一天。
秦王点头:“不必心急。急症看这二人即可。”
他蹙了蹙眉:这一斤的朱砂铅白服下盏茶时间,便是粗盐也该有些许不适反应了。怎他二人……
这念头才刚转过,就见下方原本还端坐的二人,服食铅白的那位突然面色惨白,而后捂住肚子,瞬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秦王眉头微动,太医令却惊喜道:“吐了!吐了!黑中带红,大王!他吐血了!”
他手舞足蹈,看得越发仔细:“大王,我看他指甲血肉模糊,他该是已忍耐许久!铅白粉服下,当是立即有反应了!”
只这人未免也太能忍了。
而吐过之后,对方却仍旧蜷缩着死死按住肚子,面色惨白,浑身抽搐着……不多时,竟有两行鼻血也缓缓的淌了出来!
夜风吹过殿阁四周的蒲苇帘缓缓穿来,也带来了对方衣襟下骤然散发的恶臭——
“噫!他拉了!”
太医令手舞足蹈。
然而,短暂的兴奋过后,他又有些茫然:我在高兴什么啊?
铅白剧毒,得意的是秦卿,他们少府、他们太医,是要倒大霉的呀!
这一幕冷酷又滑稽,然而倒在地上的人却半点反应都无,只是身子时不时抽动着。
再看面色苍白如纸,脸颊上渐渐生出点点紫红淤色,已是昏厥过去,进气多出气少了。
太医令忍着恶臭蹲地观察一会儿,同样冷漠地站起来:“此人活不过一刻钟了。”
他转头看向另一位,只见对方呼吸急促,面色惨淡,同样手捂着腹部,连愤怒惶恐的力气都没了。
而后同样也是“哇”的一声,狠狠吐了出来。呕吐物里有还未来得及消化的朱砂和血液,此刻格外狼狈。
但比之旁边那位,这人的精神却好上许多。
太医令又是精神一振,眼睛恨不得粘上去:“快快记下,此人症见又有不同!”
此刻,在同样的身体抽搐过后,那人竟缓缓的站了起来,而后撕扯开身上的衣服。
四周军士待要上前将其扣下,却见高台上的秦王挥了挥手,于是又静默的站回原处。
大家便眼睁睁看着这人将衣服扯得散乱狼藉,而后张开手臂,在大殿中快走。而后突然脚步一顿,手中佯握着东西,凌空劈砍起来:
“美人的脚,比手更美啊哈哈哈!快放进我的宝库珍藏!”
而后又装模作样坐了下来:“大王驾崩,即日起,寡人就是赵王……来人!给寡人倒酒!”
他做出喝酒的姿势来,然而一仰头,两行鼻血正顺着脸颊向下流淌,又被他用袖袍狼狈的一擦:“天降大雨……来人!备金叶一筐撒入湖中,本王子要看满池碎金!”
高台上的秦王缓缓蹙眉。
倏忽间,做出抛洒动作的死囚突然按住胸膛,而后大口大口喘起气来。
不多时,便也一头栽倒在地。
殿内鸦雀无声。
随后侍从们迅速上前,抬人的抬人,收拾的收拾,周巨也安排着侍奉姬衡更衣收拾,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重回侧殿,冰鉴已经换上新的,地面砖石也被擦洗得光可鉴人。殿内焚着清淡艾草香气,而太医令跪在台下,头触于地:
“臣,万死!”
只短短两刻钟不到,两条人命就没了,可见毒性凶猛,实在可怖!
而这样的东西,他们少府一丁点没察觉,包括大王寝宫里的床帐纱幔,为了保证颜色统一,可能绢丝都是一同染色过的……
周巨站在台上看着,真心觉得,太医令这声告罪,一点不冤!
秦王神色同样不虞,但他颇能克制,此刻只挥挥手:“罢了,历代先王都是如此行事,你们虽为太医令,却也不敢违抗王令……这次便罢了。”
他嘱咐道:“但自即日起,凡寡人所用,尔等务必谨慎。若再有所查,也不必再来见寡人了。”
太医令诺诺应是,眼泪都要感动地掉下来——大王说的是啊!
他们没查出来不是他们没本事,是没人敢违抗王令啊!
但今后如再有所查,他也不敢求保命,直接也吞一斤朱砂好了!
……
等到太医令退下,侧殿重新安静下来,侍女们在旁执扇,而周巨看姬衡轻轻揉了揉眉心,此刻也努力轻松说道:
“大王,秦卿进献的美食已耽搁许久,再用火炉烘烤下去,恐会变硬,失去美味……该用飧啦!”
姬衡这才察觉肚肠空空,于是“嗯”了一声:“呈上来吧。”
一声令下,偏殿久候的侍从们迅速将烘在小炉上的糖饼拿下,鸭汤恭敬用陶器盛上,如今才入侧殿,热火烘过的糖分甜香就弥散开来。
混杂着老鸭汤的鲜咸,不仅并不混乱,反而越发激的人食欲大开。
饶是姬衡克制如此,都忍不住当先尝了口热气腾腾的麦饼。
周巨在旁急忙喊道:“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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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朝的 1斤是 16两(约等于现代 10两),一两也不是 50克,而是约 16克。这里统一按 50克算
关于盐糖过量也致死:(16两) 800克盐一次性服用很危险,但铅汞会迅速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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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夫人的舞……
该怎么形容其中的美来呢?只看这位不解风情的大王都愿意抽出时间来观赏就知道,实在是美不胜收。
此舞名“芙蕖”,在一众接天莲叶的映衬下,倒真如夏风中轻轻摇曳的荷花。
灵动婉转的手腕,便如同在荷叶上来回滚动的露珠。酷暑时节欣赏,秦时只觉清风徐来,幽香盈满,根本挪不开眼。
她腰肢纤细却有力,肢体控制尤为精妙,凌空飞跃做出种种悠扬舞姿时,便如一片轻盈的羽毛,滞空感更是惊人!
秦时连连赞叹,此刻下意识想摸出手机来拍照,这才回过神来。
等一曲舞罢,大王还未说话,她便用力鼓起掌来:“太美啦!”
楚夫人精心暂停面向大王的角度便有些维持不住了,此刻忍不住粉面带汗,看向秦时,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就看这幅美丽模样来,谁能想到她已生下王子许多年啦!
再看高台上仍旧坐在椅子上的姬衡,他漫不经心点头道:“赏。”
而后又吩咐:“舞既赏过,用饭吧。”
秦时:……
台下楚夫人脸色都要僵硬了:赏赏赏!
大王有没有认真欣赏过她都不晓得,今日使人传唤,还当是大王西巡回来,终于要放松片刻……
未曾想是将自己当成佐饭的百戏了!
大王真真眼有重疾!
她看向一旁的贵女,心中幽怨:倘若还在楚国,她合该跟这样的美人相伴才是!
但现在楚国也没了,大王虽不解风情,可也不约束她们太多,又很是勇猛……
楚夫人悻悻然,到底自我开解一通,释怀了。
她又想起大王自回咸阳后,还未见过王子公主们呢,此刻只好接着努力,娇娇怯怯道:“大王,妾服侍大王用饭吧。”
秦时深觉自己不应留在这里。
谁知还未等她焦灼起来,就见大王冷淡道:“不必了。”
他甚至还理所当然道:“寡人令黄门传讯,朱砂铅白有毒,日后咸阳宫不可用。”
“尔等为何还着红衣敷白粉?”
“今时尔等大汗淋漓,勿要近前,染了寡人饭食。”
“舞既赏完,退下吧。”
姬衡知道秦时希望有一位厚重宽容的君王,因而此刻他用词也格外婉转,连说话的语气都自觉已调整过了。
但很可惜,秦时一点没察觉。
她甚至开始怜惜美人了。
大王是传讯朱砂有毒,但这上好的丝衣又不是顷刻间就能得到。既做好了,又花了这样多的心思,楚夫人穿上它为大王献舞,大王应能感受到楚夫人的绵绵爱意呀!
还有铅白,楚夫人脸上是匀了铅白粉,但这又不是她的错,如今大家都用。
她敷的格外匀净服帖,如今涔涔热汗渗出,都使得她的模样越发柔弱堪怜,而不至于一片狼藉……
对这样风中白莲一般的美人,大王他……
唉!
奴婢们精心捧来刚炒制的热菜,秦时低头干饭,都不敢看楚夫人心碎的表情了。
……
殊不知出了章台宫,重新回到马车,楚夫人面上娇怯的神情便瞬间收敛。
奴婢们大气不敢出,此刻纷纷上前替她净面更衣,铅白妆粉卸下,楚夫人的面庞也显露出来。
因长久敷粉,她的本来面色略带青白,嘴唇微紫。在这种毫无血色的惨白之下,脸上幽微的青色血管都隐约可见,颊上还生出了点点黑斑,眼下片状如云。
虽五官底子仍旧精巧美貌,但肤色不匀的瑕疵却越发难以忍受了。
侍女跪地膝行,捧来铜镜。
因是咸阳宫中所用,铜镜打磨得光可鉴人,纤毫毕现。除了她面上的苍白颜色照不出来,颊上的点点阴影都格外明显。
楚夫人瞬间皱紧眉头:“快与我重新敷粉!”
奴婢们小声劝道:“夫人,大王既言这铅白剧毒……”
楚夫人眼中盈盈落下泪来,细白纤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她道:“可若不用妆粉,又如何掩饰这张脸?”
大王膝下王子并不多,大家都一般无二的不受宠爱。
既如此,她这做母亲的自当勉力讨得大王欢心。假使王子有一日能继承王位,那他们楚国岂不是……
这个想法让她心潮澎湃,却又让她自脚底生出一抹幽暗寒意来,从身到心开始颤栗——
那可是灭了六国,一统天下的秦王啊!
他的存在,便如高高山岳一般,死死镇压着所有人。
他活着,无人敢对王子显露一丝一毫的扶持之意。
哪怕大王已经三十六岁了!
三十六岁的大王依旧身强体壮,英勇矫健。听说当初燕国三十多岁的燕王已然是痴肥蠢钝,动辄气喘。
这样的大王,谁敢轻提死生大事?
他若崩……
楚夫人抑制不住打了个激灵——岳山倾,江海灌,穹庐欲裂家国崩……
她便连想都不敢想。
又心想国中儿郎无用,楚王无德,便只会进献美人入秦国,她原本早有相好的儿郎的。如今楚国被秦国铁蹄踏平,她心恸欲绝,本想好好与王子相依为命。
偏故国又来依托她这女子,倒叫她背上种种大业——
王子体魄薄弱,如今便连风寒也轻易不敢得,她这做母亲的又如何肯压如此重担?
种种苦闷,大王又半丝风情不解。原先还实在勇猛,后来她生了王子,想要以柔弱之身引得大王怜惜后,大王便连近身也懒得了。
她连讨好都无从下手。
这么一想,再看看铜镜借着天光映出自己这瑕疵满满的脸蛋,楚夫人不禁悲从中来,默默垂下珍珠泪。
奴婢们不知楚夫人心中的绸缪与恐惧,此刻同样面色惨淡。
这铅粉昂贵,穷人家尚不可得,可她们既在宫中服侍,自然是人人都要勉力用上的。
铅粉红衣,本就是他们爱重的颜色。
如今一朝得知不可用,又如何不苦?
像夫人身上这件烈烈红焰般的舞衣,只有朱砂才能染就。茜草染的,总略显出浅淡来。染的次数多了,颜料重了,便又显出陈旧来。
侍女们看看彼此用来绑住头发的艳艳红绳,也不禁悲从中来。
都怨少府,好用的妆粉做不出,好看的红衣也做不出!
秦时的慌乱持续了片刻。
因为她看着赤女与乌籽,两人说起殉葬时,神情害怕惶恐,却又隐约骄傲,仿佛这等殊荣一般人还得不到。
她于是意识到:在上下都传承这般认知时,假如想要劝谏秦王取消殉葬,恐怕不是件简单的事。
既然如此,那现在发慌也无济于事。
她很快淡定下来。
而马蹄哒哒,车轮滚滚,秦时推开车窗向外看去,随后屏息无言。
良久,她才低声问道:
“这是……桥吗?”
赤女微微侧头看去:“回秦君,这是沙河桥北桥,长约百三十丈,横距近十丈,是大王称王当年建成。”
“因大王绕道去了上将军府,所以才转入这条道路。不过秦君得大王信重,倘有闲暇,定能陪同大王去上林苑,到时也是走这座桥。”
乌籽也跪坐一旁微笑,相处日久,两人不似一开始那样惶恐谨慎,言语也带出些微大胆:
“秦君是喜爱土木工事吗?沙河桥平平无奇,似这样的,咱们咸阳城还有许多呢。”
如今天子仪仗整整齐齐在宽阔的桥面上行走,回身看去,能看到下方支撑桥梁的百十根圆柱轮廓。
秦时震撼难言。
这样伟大的建筑,这样落后的时代,至尊皇权所能带来的极限景观,远比她想象中更为雄浑壮阔,殊丽绝伦!
赤女说得很是轻松,可实际上这座沙河桥,长约 300米,宽 22米——这,甚至比她曾经过的 NJ长江大桥,还要更宽!
而最令人震撼的是,这仅仅是咸阳城中的其中一座桥。
而更远处,有巨大雄壮的宫殿,高约一二十米,占地广袤,气势难当。
“那是哪里?”她问道。
是咸阳宫么?
乌籽笑吟吟回道:“是极庙——等近前去,秦君就可以从近处仔细看了。不过极庙虽壮阔,婢却觉不如咸阳宫多矣。”
然而话音刚落,就见赤女脸色煞白,立刻拉拽乌籽俯身跪趴:“是奴婢言语不端!”
“极庙乃我秦国祭祀宗庙,奴婢怎能轻言!还请秦君责罚!”
两人跪趴在地,格外卑微。
秦时有心想说这不是什么大事,但……
“罚乌籽禁言一个时辰吧。”
是不是大事,她说了不算。乌籽万一被她纵容着大胆了,后果恐怕她们都承受不起。
惩罚定下,两人都松了口气。
乌籽犹自苍白的面上还带着惶恐,此刻规规矩矩跪在一侧,再不敢多说。
而秦时看了看忐忑的二人,又放缓语气:“在我这里说这些没什么,大王本就有命,让你们告知我如今秦国状况,不是吗?”
若非如此,两个服侍秦王的婢女怎会这样大胆?又这样畅所欲言?
赤女也点头:“奴婢明白,谢秦君宽容。”
只是乌籽千不该万不该,给秦君解说就是,偏要言说极庙不如咸阳宫……
而秦时看她们神色缓下来,又接着问道:“我们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咸阳宫吗?”
赤女低声道:“咸阳城内宫殿二三百座,如今秦君才只看了十不足一。不过,快到了。”
“等路过极庙,再过渭水,就要看到咸阳宫了。”
“到时不仅能看到咸阳宫,还能看到六国宫殿——大王特命人修筑的,每攻下一国,便修筑同样宫殿于咸阳宫旁侧。”
“其中楚国宫殿格外壮美,听宫人言,楚人章华台雕梁画栋,只登入宫殿,路途就需休憩三次才有余力。”
“故此,听说楚人称章华台也叫三休台。”
秦时震撼无言。
她之前听人说过,故宫大约占地 0.73平方公里。游览一遍,已经觉得开阔又恢宏了。
而后听人说咸阳宫约十余平方公里,更是觉得难以想象。
如今,她就要见到了。
此时此刻,她只恨自己见识太少,又庆幸自己见识到了。
马车稳稳向前,行军途中没有任何嘈杂声响。
……
已经暮色深重,道路两旁燃起熊熊篝火。渭水边缘有宫人提桶取水备往宫城,已防天灾烛火。
秦时盯着腕表,又过了足足半个小时,才听赤女又提醒道:“秦君,咸阳宫就在前方了。”
昏暗浓紫的暮色中,有巨大的建筑影影绰绰出现在前方高处。
宫室内火光灿灿,廊下灯烛摇曳,整整齐齐又高又大的都柱支撑着巨大的宫室,地面距离平整的夯土宫基,竟仿佛还有四五米高低落差。
“这就是咸阳宫吗……”
秦时微微抬头,所有震撼都在夜色中隐藏。
赤女微微一怔:“回秦君,目力所极,正是咸阳宫第一层。”
“若要往大王宫室去,此处是看不到的。需得再从第一层向上三丈,至二层宫殿——再向更深处绵延至宫室,才是大王日常所在。”
秦时此刻已然被震撼的有些麻木了。
“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渊……”
秦时小声喃喃诵着《过秦论》,此时才知道,原来古人当真没有夸张。
是她学习的时候没见识!
最终她沉默收回目光,而后问道:“那我……今晚是要安置在哪里?”
赤女并未听清她念诵了什么,此刻只微微俯首:“白日行进路途中,周府令已遵大王所示,交代奴婢服侍秦君,夜间安置在兰池宫。”
“秦君放心,兰池宫距离大王所在的芳宫并不远。大王常去此处饮宴赏景,重待宾客使臣,相国九卿等。”
她说完,目光看着秦时,有显而易见的尊崇与信服:
“大王威服四海,宇内臣服。秦君得大王信重,当真是天赐之福。”
一旁的乌籽没敢开口,但此时此刻,同样眼神也格外虔诚。
秦时哑然。
原来,“大王威服四海……”这句话,也不是夸张啊。
***桥梁宫殿等数据来自 CCTV《发现》大秦咸阳宫考古纪录片,可能有疏漏,但基本符合
宫室布局也大差不差,秦始皇是有名的手办达人,不仅因为兵马俑,而是他真的建造了六国宫殿。可惜项羽一炬,大火三月不熄(还没盖起来的阿房宫都只烧了三天)。可见规模恢宏,世所罕有。
秦王的反应不可谓不快。
周巨的一声“烫”才出声,他就已经迅速撤回唇齿,然后热烫的红糖汁仍旧涌出一些,舌尖颇有些麻木刺痛。
空气中那诱人的甜香也越发焦灼。
周巨都能听到自己的肠胃轰鸣声。
殿内一时寂静。
秦王若无其事放下糖饼,此刻笑看周巨:“寡人还当你在兰池宫用过了。”
这明显是句玩笑话,周巨跟随秦王多年,此刻也捋起袖子卖弄:
“大王需得可怜臣下——这诸柘糖熬煮时太过香甜,臣一时没受住亲手搅拌两下,炸开的糖汁便在手背上烫出这样的燎泡。”
要不然他怎么知道会这样烫啊?
厨工们一声不吭,他还当真就如此轻松呢!
不过冷却成型后,他确实是尝了两口的。但这个是万万不能让大王知道的——就算大王心里早就猜到,也不能由他说出来。
周巨将卖惨的分寸拿捏的格外好,此刻话音落下,就动手为秦王盛出一碗鸭汤来:
“大王尝尝这个。秦卿共做三只老鸭,一份献给大王,一份她自留享用,还有一份供大王恩赏。”
鸭汤如今温度正好,姬衡缓缓拿羹勺尝了一口,而后眉头微扬:“却比平日宫厨献上的多些风味。来人,将剩下那份赐给上将军。”
周巨微笑应是,这份安排也确实不出他所料。
至于他?
哎哟!大王待会儿还能剩下半瓮呢!
冬瓜绵软清爽,老鸭炖的肉质细嫩,汤水恰到好处的咸鲜风味十足。等到一碗鸭汤喝完,糖饼也恰到好处。
一口咬下,酥香又略带被糖汁浸泡的绵软层的面饼里,浓稠的红糖包裹着香气与甜美一同融入口中,只一口,便让人瞬间满足。
姬衡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在此刻也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他一边缓缓品尝着这滋味,一边又安排道:
“糖饼令宫厨速速再做,三公九卿及众将军处,都要赐下。”
“另,这诸柘糖的名字不妥,秦卿可有取新名?”
若叫了诸柘,岂不是叫人轻易能猜出原料吗?周巨于是点头:“秦卿并未取名,但她偶有口快,称其为红糖。”
“红糖……”姬衡看了看手中的麦饼——与其说是红糖,不如说是近乎黑糖更合适。但这个颜色称呼让他有了新的联想:“有红,莫非还有黄、白等色?”
这个问题周巨答不上来,只说道:“秦卿未曾说过。但她衣食住行颇为讲究,依臣看,大王只等来日便是。”
这倒是。
这位秦卿行事,做什么都落落大方,处变不惊。唯独在性命与美食享受之事,显然一刻也等不得。
“寡人允她可面呈思想,为何不见她亲自前来?”
周巨躬身:“臣已传令。但秦卿有言:她所知所学杂乱无章,若贸然回禀,恐耽误大王国事。”
“因而要再耽搁些时日才好。”
“另,秦卿还遣宫人来问:若大王飧后还有余暇,她愿再次献宝。”
麦饼香甜可口,姬衡也终于飞扬眉头:“哦?她果然舍得将那些隐秘之物都献上?”
她的箱中除了没一一展示的贴身衣物外,还有怪模怪样的黑色板子,当初献药时只一带而过。
她那怪模怪样的衣服外侧有荷包,侍女们早已回禀,同样有一块儿黑色板子,秦卿很是宝贝。
虽看不出有什么用处,但入睡时却惯常要放到枕边。
而他身为天下之主,虽不至于觊觎这些,但对方模糊言语知而不禀,却不应该。
周巨笑道:“臣也不知。秦卿只请托臣来请示大王,不知……”
姬衡看他一眼,显然发现自己这位中车府令对秦卿颇为看好。不过满车的公务竹简怎样也处理不完,让出闲暇又有何妨?
他慢条斯理用着晚餐,一边点头:“允了。”
……
这顿晚饭,秦时吃得格外顺心如意。
来这里第4天了。
前3天在马车上也就罢了,如今都安顿下来,又彻底放松,再加上今日脑力与体力消耗也都不少,于是她胃口大开。
此刻端着土陶碗,哐哐炫了两碗鸭肉冬瓜,一碗鸭汤,再有两个又大又圆的红糖烧饼。
这才觉得满足。
医明都忍不住要提醒不可饱食了,但秦君看起来没有丝毫被撑住的意思,于是她反而开心起来:
“秦君胃口好,硕大健美,像咱们老秦人。”
秦时一懵:硕大健美?
她随后反应过来:哦,秦朝以硕大为美。
不管是宫殿布局,还是人的体格面貌,都很在意这个。
服饰宽大,宫殿恢宏,“硕大”也不是说傻壮,而是高大,强壮。
秦时的时代,营养均衡已经基本人人能做到,因此她身高不算高,一六五平平无奇。但是对比这个年代,已经优秀了。
而她病后确实消瘦许多,但如今骨骼强健,血肉丰盈,是倘若上镜要被人说“胖”的健康体格。
在如今老秦人看来,自然是格外美丽了。
倘若再加上她因常吃细粮两腮未发的流畅面颊,整齐雪白的牙齿,乌黑浓厚的健康长发……
七分相貌也要加成九分了。
赤女呈了铜镜上来,她盯着看了一会儿,也十分满足。
吃饱喝足,秦时也有心思开玩笑:“莫非还有不像老秦人的?”
乌籽便在一旁说道:“有的。咸阳宫侧殿的楚夫人,因是当年楚国——如今的楚地送来,因此生得柔弱绵软,腰肢如风中杨柳,舞姿动人。”
这个秦时也可以理解: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说得就是楚王啊!
审美上行下效,传承很正常。而且楚地进贡来的布匹都格外繁复美丽,显然大家都是如此。
秦时八卦之心顿起:“这位楚夫人既然能住在咸阳宫侧殿,想来很得大王宠爱吧?”
赤女慢条斯理解释:“楚夫人舞姿优美,大王疲倦之时,便爱观赏一曲。”
“至于是否宠爱……”
她低头忍笑:“大王曾言她一步三喘,白吃饭食也养不壮,以后如何诞下健壮王子公主?”
“既如此,何必还与她燕好?白费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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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的真正性格一点一点剥开,并不是常见的冷酷纯洁大王……
红糖是甘蔗汁熬煮而成,黑糖是红糖进一步熬煮而成,焦糖成分更多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说的就是春秋时期楚灵王。于是连大臣们也都以一把细腰为美,上上下下都饿的脸色黑黄,有气无力。
燕好——出自《左传》。一开始是指宴饮时赠送的礼物,有亲善友好之意。后来比喻夫妻关系和睦(也有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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