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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换亲秦鸢顾靖晖

秦鸢 著

女频言情连载

可偏偏这时乐队吹吹打打起来,汉子们开始大把撒钱,天空下起了铜钱雨,看热闹的百姓们一哄而上,口中喊着各色吉利话。新娘子的答话就淹没在了这片嘈杂之中。定北候府在城北,和其他勋贵们聚居,而林子奇则居住在城东,那里大多是些平民百姓,两队人马在街口分道扬镳。秦鸢坐得腿都麻了,脑袋被晃晕了,才到了定北候府。红叶也累的不轻,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定北候府乃是太祖下令敕造,占地甚广,府门处还修建了富丽堂皇的门楼,十分气派。红叶和翠茗两人都打起十二分小心,生怕给自家小姐丢了脸面。秦鸢却并不在意,前世她也来过定北候府几回,知晓顾家的底细。定北候是世袭罔替的爵位,世代镇守塞北之地。顾老夫人生了四子,三个死在了沙场上,只余了顾靖晖一个。府中如今管家的是庶子顾...

主角:秦鸢顾靖晖   更新:2025-04-28 21:5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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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秦鸢顾靖晖的女频言情小说《姐妹换亲秦鸢顾靖晖》,由网络作家“秦鸢”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可偏偏这时乐队吹吹打打起来,汉子们开始大把撒钱,天空下起了铜钱雨,看热闹的百姓们一哄而上,口中喊着各色吉利话。新娘子的答话就淹没在了这片嘈杂之中。定北候府在城北,和其他勋贵们聚居,而林子奇则居住在城东,那里大多是些平民百姓,两队人马在街口分道扬镳。秦鸢坐得腿都麻了,脑袋被晃晕了,才到了定北候府。红叶也累的不轻,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定北候府乃是太祖下令敕造,占地甚广,府门处还修建了富丽堂皇的门楼,十分气派。红叶和翠茗两人都打起十二分小心,生怕给自家小姐丢了脸面。秦鸢却并不在意,前世她也来过定北候府几回,知晓顾家的底细。定北候是世袭罔替的爵位,世代镇守塞北之地。顾老夫人生了四子,三个死在了沙场上,只余了顾靖晖一个。府中如今管家的是庶子顾...

《姐妹换亲秦鸢顾靖晖》精彩片段


可偏偏这时乐队吹吹打打起来,汉子们开始大把撒钱,天空下起了铜钱雨,看热闹的百姓们一哄而上,口中喊着各色吉利话。

新娘子的答话就淹没在了这片嘈杂之中。

定北候府在城北,和其他勋贵们聚居,而林子奇则居住在城东,那里大多是些平民百姓,两队人马在街口分道扬镳。

秦鸢坐得腿都麻了,脑袋被晃晕了,才到了定北候府。

红叶也累的不轻,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

定北候府乃是太祖下令敕造,占地甚广,府门处还修建了富丽堂皇的门楼,十分气派。

红叶和翠茗两人都打起十二分小心,生怕给自家小姐丢了脸面。

秦鸢却并不在意,前世她也来过定北候府几回,知晓顾家的底细。

定北候是世袭罔替的爵位,世代镇守塞北之地。

顾老夫人生了四子,三个死在了沙场上,只余了顾靖晖一个。

府中如今管家的是庶子顾六爷的夫人徐氏,被称为顾六夫人。

顾六爷比顾靖晖小些,几个孩子已在国子监读书了,他生来体弱,一直留在京城,被顾侯爷护着,没上过沙场。

前世,顾侯爷和秦婉夫妻不和,没有生出嫡子来,那名爱妾也没有生子,顾侯爷身边只有两名义子侍奉,最终继承定北候爵位的应当是顾六爷之子。

秦鸢闲来无事时经常将前世听来看来的那点事反复思量。

前世秦婉和顾侯爷闹的太厉害,顾老夫人不喜,秦婉被顾六夫人排挤,度日如年。

她可不能再陷到这个困境中去。

接亲的仪式繁琐,秦鸢前世已经经过一遭,倒也不急。

最终,一只大手掀开了轿帘,将红绸带的一头递到了她的手上。

这是顾靖晖的手。

秦鸢的小手被他握了一下,肌肤顿时一阵战粟。

顾靖晖的手温暖干燥,充满了力量,和林子奇大有不同。

秦鸢平静了呼吸,由着红绸牵引,绕过回廊,走入厅堂,再由着司仪和喜娘的安排,拜了天地入洞房。

洞房里喧哗一片,已经围了许多人,叫嚷着要看新娘子。

秦鸢被扶着端坐在撒了五色果子的床帐,等着顾靖晖揭盖头。

“三伯,我们要看新娘子。”

小孩子也来凑热闹。

接着,她的盖头被揭了三次,最终被秤杆挑起,放在了一旁喜娘端着的托盘上。

这三揭乃是按照古礼来做的,很是认真。

看样子,顾靖晖很重视这门婚事。

秦鸢的心就定了下来。

她缓缓抬起头,一张浓墨俊秀的脸便映入眼帘,轮廓鲜明的侧颊和下颌处有着青色的须茬,增添了些许英气。

这是年轻时的顾侯爷,的确长的很俊,听说他年轻时上战场要戴面具,后来留了大胡子,以增威严。

想必是为了成亲,顾侯爷将胡子刮了。

秦鸢一双如雾中寒星般的眸子对上了顾靖晖的眼睛,那双眼黑如点漆,亮如宝石,深深地将她吸了进去。

两人的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艳。

盖头揭下来时,新房里顿时寂静无声。

众人皆被这美惊得说不出话来。

男子们无不艳羡顾侯爷的福气,女子们则是被一身华服的秦鸢镇住了。

未嫁的女子谁不想也这么美,已然出嫁的难免不会回味自个出嫁时的穿着,暗暗在心中比较。

出嫁之日,是每个女子最难忘的日子,那一日的穿着打扮会被她永远铭记。

顾靖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掩饰般轻轻咳了一声,道:“都走吧,去吃席喝酒。”

众人簇拥着顾靖晖去了外厅吃宴,女子和小孩子们留在新房陪着秦鸢说话。

男人走开了,女子们说话就放开了许多。

来做陪的都是顾家的亲朋好友,秦鸢微笑着听她们说话,从中仔细分辩她们之间的关系。

等到众人都和秦鸢说过话了,顾六夫人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些好听的话,大都是夸她美貌和家世,又旁敲侧击她是否在家中掌过中馈,可有经营店铺。

秦鸢明白了,这位顾六夫人是试探她的斤两来了。

两人你来我往地说着闲话,一旁突然有人道:“六夫人管家多年,府中上下没有不听她的,若是夫人有什么事,尽管问六夫人便是。”

秦鸢转目望去,这是个穿着一身素色,鬓边还带着朵白花的妇人,年纪大约二十五、六的样子,虽不美艳,但也有几分姿色,瞧着娇憨无害,会让男人不由得想要保护她。

但她的眼神却并不那么无害。

秦鸢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不喜,皱眉问:“六夫人,这位是谁?方才怎么没有发现她在这里?”

主人家办着喜事,戴孝之人就该主动避开。

没有见着这般主动往上凑的,还生怕发现不了她,这是要欺到脸上来。

这要是都能忍,她就不是秦鸢了。

原本围坐着说话的妇人们撇头看向那妇人,面上神色各异。

顾六夫人并不敢托大。

秦鸢年纪再小,辈分放在这里,顾六夫人忙道:“三嫂,叫我一声六弟妹便是,这位是三哥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她……我们都叫她赵娘子。”

一脸不好说的样子。

秦鸢明白了,这就是顾侯爷从塞北带回来女人,听说还有两个孩子。

只是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在不在这新房里。

她笑道:“六弟妹,今儿是顾秦两家大喜的日子,为的是永结秦晋之好,处处都要好兆头。这位赵娘子按礼着实不该出现在这里,她可能从塞北来,不知我们京城的风俗,顾侯爷是个男子心粗,也顾及不到这些。不知六弟妹怎么想?”

顾六夫人的脸顿时白了。

“我……我。”

旁边一位年纪略长,面目和善的女子接话道:“赵娘子的确不合适在这里,她这身穿着对主家着实有些冲撞。”

顾六夫人连连点头:“三嫂,这都是我的不是,我立即请她离开便是。”

赵娘子满脸不悦,道:“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好心巴巴地来道贺,新娘子岂有如此对待客人之理,可见这侯府是容不下我们了,还是要侯爷给我们评评理才好。”

秦鸢沉着脸,懒得和她说话,只看着顾六夫人。


秦鸢也不解释,笑着道:“我自有分寸。这东西是贵重,但只怕以后更贵呢,千金难求。”

翠茗和红叶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听着。

秦鸢第二日早早去了上房请安,这次顾六夫人到的晚了些,眼皮子浮肿,面色蜡黄,神情萎靡,像是整夜都没有睡好。

和管事妈妈们对个账簿也不至于如此。

她两并不相熟,也不好多问,秦鸢便道:“六弟妹昨日辛苦了。”

顾六夫人打起精神,道:“昨夜我已经和那几个管事妈妈们对完了帐,看看时辰太晚,也就没有让她们再去烦你。今早上,她们应当都该去梧桐苑寻你了。”

别说,顾六夫人行事还是周到。

秦鸢称赞道:“六弟妹真是处处周详,日后我要学的还多着呢。”

“说来也不怕三嫂笑话,”顾六夫人推心置腹地道:“这些都是跟着老夫人学的。”

“以前三嫂没来的时候,府里只有我们婆媳二人,三哥在塞北多年,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娶妻生子,老夫人手把手教导着我管家,磕磕绊绊的这么多年,才慢慢摸着了点门道。”

言下之意,管家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她这么年轻,且有的学了。

顾六夫人又道:“老夫人以前盼着三伯回京,三哥大胜归来,老夫人又盼着他娶妻,现在三嫂来了,老夫人怕不得又盼着抱孙子。”

这是在告诉她,先生孩子要紧,管家都是日后的事。

秦鸢只是低着头微笑不语。

对于一个新嫁娘来说,这个反应再自然不过了。

顾老夫人扶着秋菊走了出来,笑着道:“你们两个今儿来的早,方才在说些什么?”

两人连忙请安,接着分次序坐下。

顾六夫人道:“儿媳这不是和三嫂说管家妈妈们么,想起来了当初跟着母亲学管家,犯了不少错,吃了不少苦头,如今才勉勉强强担起来了。”

顾老夫人有所触动,点头:“得亏有你在,老婆子才能享福这么几年。”

顾六夫人又道:“儿媳还说母亲以前盼着侯爷回来,盼着侯爷成亲,现在又要盼着侯爷赶紧有后了。”

秦鸢的眼皮子就微微一跳。

这一招釜底抽薪还真是粗暴直接,但又特别好使。

顾六爷比顾靖晖小一岁,大的两个已经去国子监读书了。

老夫人怎么能不着急。

只要老夫人催她生孩子,就不会支持她管家。

秦鸢如今不想圆房,更不急着生孩子,只是这话却不能说。

果然,顾老夫人看向秦鸢的视线就多了几分热切,笑道:“我瞧着鸢儿这孩子,有宜男之相,不过,子孙都是缘分,急不得。”

儿子还没有和儿媳妇圆房,着急也没有办法。

顾老夫人只能在心里骂混账儿子不省事,若是新婚夜圆了房,只怕肚子里已经就有一个了。

秦鸢低垂着头,做出害羞的模样,捏弄着手中的帕子,道:“娘和弟妹说这些做什么,没得让人害臊,侯爷身子康健,我未嫁之前也是请过脉的,子孙若有缘分,迟早都会来的。”

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先拿到中馈,再说别的。

前世,顾靖晖并没有生子,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她若是等着和顾靖晖生子再拿中馈,不定永远都没有那个指望。

顾老夫人听了哈哈大笑,道:“好,好,你害羞,我们就不说了。”

顾六夫人酝酿了一个晚上,没想到,老夫人竟然就这个态度。

她着实有点把不准老夫人的脉了。

只能勉强扯出丝笑意,道:“母亲说的是,来日方长。”

三人说了会闲话,秦鸢道:“鸢儿今日要去铺子里查账,娘有什么要吃的玩的,只管和鸢儿说,鸢儿顺便给娘跑个腿,尽尽孝心。”

顾老夫人笑着道:“你去查嫁妆铺子的帐练练手也好,那些掌柜的年纪都比你大,你要花好多心思才能镇得住他们,就不要费心思给娘买东西了。”

听容嬷嬷回来说,儿子对秦鸢上心,处处维护着她,顾老夫人对秦鸢又多了几分宠爱。

小两口恩爱,孩子那还不是迟早的事。

顾六夫人看的牙根都有些酸。

顾老夫人又道:“你回来的时候,让人买点美香斋的芙蓉糕,侯爷小时候爱吃。”

秦鸢应了。

两妯娌相跟着从上房出来,顾六夫人笑着问:“三嫂怎么不陪着侯爷,侯爷这些天都窝在梧桐苑,三嫂到要往外跑。听说侯爷过几日要去城外大营常住,可是真的?”

秦鸢道:“男人要忙男人的事,我也不好缠着他,免得侯爷觉得我黏人。”

顾六夫人就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嫂子这般美貌,若是侯爷还嫌黏人,那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言语之中,撩拨的意味很浓,秦鸢不搭腔,只含羞低头,笑着道:“只怕那些管事妈妈们要去梧桐苑了,我先回去了。”

看着秦鸢袅娜的背影消失在幢幢绿色的树影后,顾六夫人才收回视线,对贴身嬷嬷道:“她可真是难缠,什么话都打听不出来。”

贴身嬷嬷点头:“小小年纪,说话滴水不漏。”

顾六夫人呆了一会儿,又笑着道:“我瞧着她的身段,像是还是个姑娘家,梧桐苑虽然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出来,风轩阁却像个筛子,听说赵娘子这两天着急上火生病了,你说巧不巧?”

贴身嬷嬷冷笑道:“那个女人一心想要巴着侯爷,闹了这么久,侯夫人乖觉的连衣角都不让她沾着,她现在只怕是没招了。”

“那我们帮她想想招。”

贴身嬷嬷欲言又止。

顾六夫人道:“你又想劝我?”

“老奴也知道夫人的难处,只是听说顾十六最近在府里打听都是谁在传闲话。”

“那就更要让姓赵的折腾了。”

顾六夫人冷笑道:“这可怪不得我,她一个新嫁妇,不好好学着如何侍奉夫君伺候婆婆,一心想和我争夺中馈,我可不会轻易交出去。”

“昨儿,六爷不知道在哪里吃了花酒回来,遇到了顾城,被奉承了几句,就让我给安排个差事做,我迟些应了几分,他就去了郑姨娘哪里,若是我放了权柄,以后还有我的好日子过?”


顾老夫人微撩眼皮,透过眼缝瞧见小红乐滋滋地退了出去。

“怎么,晖哥儿夫妻都来了?”

这两天没见那个混账儿子,她还有点挂念。

“这么快就好了吗?”

果真皮糙肉厚的,是不是打轻了。

顾老夫人睁大眼睛看了看沙漏,又嘀咕:“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容嬷嬷笑着道:“侯爷和夫人都来了,刚才让人通禀呢,我瞅着您在打瞌睡,外面日头大,就做主让小红把他们请进来歇着。”

“嗯,嗯,”顾老夫人起身,“你做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容嬷嬷赶忙上前扶她起来,又拿了梳子帮着抿了抿鬓边的头发,道:“老夫人可要现在出去见他们?”

“那当然要去了,他们两个这会儿来不晓得有什么事。”

顾老夫人到了外间,就见秦鸢正在逗小红说话。

小红年纪虽小,口齿伶俐,说到开心处,两只小辫都晃得飞起。

顾靖晖就站在一旁笑着看。

顾老夫人触动心肠,悄声道:“这瞧着到有点一家三口的样子了,也不知道这个混账东西什么时候能让我抱上孙子。”

容嬷嬷抚慰道:“只要他两好,那还不是迟早的事。”

顾老夫人轻轻咳了一声。

顾靖晖听见动静,别扭地转过身,舔着脸请安道:“母亲这些天还可好?”

“哼,”顾老夫人转过脸不理他,只对着秦鸢说话:“鸢儿,你们怎么这会子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秦鸢从红叶的手中接过装点心的匣子,递给容嬷嬷,道:“娘,鸢儿去了西市,在美香斋买了点糖枣糕和荷叶钵钵糕,也不知娘喜欢不喜欢。”

“喜欢,怎么不喜欢,”顾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道:“难为你还打听了这个,真是有心。”

这才对着顾靖晖道:“你也坐下吧,瞧瞧你这媳妇儿多乖巧。”

秦鸢只是抿着嘴儿笑,身边站着的顾靖晖也干干笑了两声,慢慢坐下,看了她一眼,告状道:“她的确乖巧,方才儿子让她点了席面送进来吃,她非不肯,闹着要来吃母亲的小厨房呢。”

“哦?”

顾老夫人和容嬷嬷都多大年纪了,自然什么都懂得,闻言就看向了秦鸢。

秦鸢赶忙解释:“娘,侯爷是怕我饿坏了,我是想着非年非节的这么做不太合适,旁人知道了只怕要说我太轻狂了。恰好侯爷午膳也没怎么用,就一起来吃娘的小厨房。”

“那就让秀娘开火做几个拿手好菜,晖哥儿以前最喜欢吃的就是她做的菜,你也尝尝。”顾老夫人立即道。

秦鸢马上顺着竿子往上爬,道:“侯爷要吃的清淡些,我喜欢酸的辣的,好不容易吃一顿娘的小厨房,我可要吃好点。”

顾老夫人哈哈大笑。

秦鸢又撒娇:“跟着我出门的几个婆子和丫鬟,还有顾十六也还饿着,娘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顾老夫人很是受用,笑着吩咐小红:“你在这里站了半天了,快去帮着夫人跑跑腿安排了。”

小红的脸都亮了,脆生生地哎了一声,就往外跑。

婆媳二人说说笑笑,顾靖晖端着茶杯坐在一侧,也插不上话,只不时眼中含笑地看看秦鸢。

很快,秋菊就带着丫鬟们摆了饭,秦鸢饿的久了,吃的很香,顾靖晖坐在她身侧,不紧不慢地作陪,也吃了不少。

顾老夫人也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时不时说两句闲话。

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儿孙陪着热闹。

“这俩个孩子长得真好,礼仪也很好,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顾老夫人又小声和容嬷嬷嘀咕,“真是般配极了。”

容嬷嬷笑而不语。

听到动静的顾靖晖悄悄睇了眼秦鸢,唇角微勾,耳根慢慢地红了。

等他们吃完,顾老夫人道:“以前侯爷都在外院住,梧桐苑是你们成亲的时候才收拾出来的,也没设小厨房,遇到这样的事的确不太方便,娘做主了,以后就在梧桐苑也设了小厨房,账面从娘的账上走。”

秦鸢道:“娘,这会不会不妥当,六弟妹那边……”

顾老夫人道:“她那么懂事,只会同意,不会说别的。她一个人管家,你们的婚事也是她操持的,难免有疏漏的地方,你也别放在心上。”

秦鸢笑着道:“娘,我这来了一趟,就又吃又拿了个小厨房,以后可要勤来。”

容嬷嬷逗趣,道:“那老奴可要将老夫人屋子里的好东西都看紧了。”

顾老夫人忍不住笑了,道:“你这个老婆子真不识趣,我这屋子里什么东西都比不上晖哥儿贵重。”

这话说的秦鸢突然脸就一红。

而本来笑着听她们说话的顾靖晖,猛地被提了一嘴,慌忙摆手道:“儿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老夫人一言难尽地看了眼混账儿子。

顾靖晖又慌忙改口:“儿子不是东西。”

秦鸢忍不住拿帕子遮住了唇边的笑意,容嬷嬷赶忙补救:“侯爷怎会不是东西,侯爷是个东西,啊,呸。这话怎么越说越怪了?”

顾老夫人:“……”

顾靖晖:“……”

秦鸢笑着圆场,“侯爷他……我只知道娘心里最疼的就是侯爷了,打是亲骂是爱,娘对侯爷责之深,爱之切,才会如此,侯爷他心里都知道的,只是说不出来罢了。”

顾老夫人道:“娘也疼你。”

秦鸢道:“娘疼爱我,也是爱屋及乌,可没有嫁给侯爷,我怎么能遇到这么好的娘。”

感触良多的顾老夫人拉住秦鸢的手,叹道:“都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可我家的媳妇儿也是,还是你懂得为娘的一片苦心,那里像我这个混账儿子呢,说起来都气的心肝疼。”

这话弄的顾靖晖低下了头,哑声道:“母亲,你好歹在夫人面前给我留点颜面,儿子知道错了,母亲就不要生气了。”

顾老夫人纵有千言万语,碍于秦鸢在此,最终只化作一句:“你最好是。”

顾靖晖不再出声。

秦鸢在一旁听这母子二人说话,都觉着心累。

顾老夫人不再理会儿子,又问秦鸢:“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那些掌柜们不太好管?”

顾靖晖也盯着秦鸢,竖起了耳朵听她怎么说。

“他们欺负我年少不懂经营也是有的,只是我幼时跟随父亲学过一段心算,看账簿也不算难事,他们倒也唬不住我。”

见顾老夫人松了口气,秦鸢又道:“儿媳想囤购些胡椒,去了染香居找冷掌柜,就耽搁了些时间。”

容嬷嬷忙问:“如何?”


秦鸢还没说话。

崔氏先捅了秦婉一指头。

妇人们闻声都各怀心思看向秦鸢的脸色,秦婉则捂着插满金钗银饰的头,面露不解,叫道:“娘,你戳我干什么,我也只是关心姐姐而已,这里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事情不能说的,若是姐姐真的不顺心,说出来大家也可以帮着出出主意,总比她一个人瞎想要强。”

崔氏:“……”

秦鸢忍不住用帕子掩了嘴,轻笑几声:“母亲戳你是为了你好呀,好妹妹,侯府又不是小门小户,怎么可能让新媳妇刚嫁进门就掌家?侯爷未娶妻前,六夫人帮着老夫人掌家不是顺理成章么?你已经成亲的人了,可不比在娘家。”

嫁入小门小户的秦婉:“……”

秦鸢又问到她脸上:“可是林家这些天就让你执掌中馈了?”

秦婉的脸色一变,“才没有。”

“哦?”秦鸢才不信,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声调应了一声。

崔氏和秦婉的脸都红了。

众人没来的时候,秦婉就给崔氏显摆过了,自个在家里一呼百应,吃什么用什么都要问过她,舒心的很呢。

秦鸢又道:“妹妹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倒也没错,侯爷是从战场上带回来一个女人,还有一对龙凤胎。”

秦婉又精神了,面上关切,暗里高兴地问:“姐姐,那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留在侯府住着呗,她的夫君是侯爷的恩人。”

一句话,引来众人的吹捧赞叹之声。

秦婉:“呵。”

她一脸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让崔氏气的不轻,低声威胁道:“你别再乱说话了,今儿要是搅了这回门宴,我饶得了你,你爹也饶不了你。”

秦婉立即老实了。

毕竟,林子奇现在还没中进士,还得要靠她爹指点。

嘲笑秦鸢也不急于这一时。

路遥知马力,日后见分晓。

秦鸢还不罢休,摆出姐姐的派头,对她道:“不是姐姐说你,林家虽然人少,但还有婆婆在上,你一个新嫁妇,不好好在家里伺候婆婆和夫君,打听这些消息做什么?”

秦婉答不上来。

崔氏陪笑道:“她也是来的路上随口听了那么一耳朵,担心你才这么说,你妹妹从小娇养惯了,你这个做姐姐的要多带着她些。”

看见她娘瞥来的眼神,秦婉只好低声道:“娘说的是。”

秦鸢这才放过她,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将侯府的回门礼礼单送到了崔氏的手中。

“侯府做事真是气派,回门礼的礼单都有这么厚。”

“大姑奶奶这门亲事真是极好,定北候是世袭罔替的爵位,真是泼天的富贵。”

众人看的眼馋,恭维话就像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地说。

崔氏看着这礼单也暗自心惊,问:“怎么这么厚的礼?”

秦鸢笑着道:“母亲,这是老夫人亲自备的礼单,还问我和侯爷要不要再加些,许是看重秦家的缘故。”

崔氏笑了起来,眼神有些复杂。

能得到老夫人亲自安排回门礼,可见秦鸢深得婆母的喜爱。

这世上的女子,即便不得夫君喜爱,得了公婆的认可,地位便稳固了。

“早些生个世子,以后日子就安稳了。”

崔氏如此叮嘱秦鸢。

秦婉在一旁看的心酸。

前世,婆婆不喜欢她,夫君和她争吵,新婚几日,看不见夫君的人影不说,还被处处为难,被人嘲笑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就连侯府的下人们都看人下菜碟,暗戳戳地欺负她。

秦鸢衬得她活像个笑话。

今生,虽然夫妻和合,可回门礼是她亲手操持,用的都是自个的嫁妆,林母嘴上不说,脸上的不高兴谁都能看得出来。

秦婉突然就有些想哭。

此时,丫鬟婆子们鱼贯而入,摆上了席面,众人入座,席上觥筹交错,欢颜笑语。

秦鸢尊为侯夫人,自然是众人众星捧月般的存在,而素日里尊为秦家凤凰的秦婉,却灰扑扑地坐在一旁,丧气地听着众人的阿谀奉承。

就连被人吹捧地有些飘然的崔氏都暗自感叹。

若不是脑子犯浑,被众星捧月的就是自个的女儿了呀。

可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散席后,众人在屋内坐的有些闷,便起身在秦家的院子里闲逛消食。

秦府狭小,前院如今有男客在,也不方便去,只能三三两两地在后院闲聊。

秦鸢和二堂伯母正说着话,秦婉又凑过来道:“姐姐,我听到外面传言,说……”

二堂伯母正说自家儿子秦思远考学的事,突然被打断,只好讪讪地住了嘴。

秦鸢斜了眼秦婉。

秦婉没将这个寄居的亲戚放在眼里,自顾自道:“侯爷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姓赵,都叫她赵娘子,她名义上为自个的夫君守孝,实际上却极得侯爷爱宠,侯爷就等着婚后给她个名分了。那对龙凤胎说不定也是侯爷的孩子。”

二堂伯母的脸又红又青,她为秦鸢觉得难堪,又生气秦婉没礼数,将自己架在这里听这些混账话,脏了自个的耳朵。

秦鸢冷笑道:“今儿是回门的好日子,我不想和你伤了和气,惹得母亲和父亲不高兴,你但凡长长脑子,就不会说出这样的混账话。”

秦婉怒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非要装成老夫人和侯爷都爱敬你的样子做什么,赵娘子和那对龙凤胎就不是善茬,我这是好心提点你,别侯爷收了人家做妾,你还蒙在鼓里。”

她喝了点酒,被外面的风一吹,再被秦鸢一激,很有点上头。

秦家的后院小,妇人们虽然没有走近,却都朝着这边张望,侧耳细听。

秦鸢攀上这样的好婚事,她们为秦鸢高兴,对外说出去也觉得很有颜面,可内心还是隐隐期望秦鸢不是外面这般光鲜。

二堂祖母手足无措地夹在二人之间。

秦鸢环顾四周,正色道:“侯爷亲口对我交待过,赵娘子的夫君在塞北为侯爷挡了一劫,侯爷照顾她们是为了报恩,侯爷是重情重义之人,怎么会做下那般的龌龊事?那对龙凤胎是侯爷恩人的孩子,侯爷视为己出,赵娘子还没出孝呢,谁在外面乱传这样的闲话,污我侯府的名声,居心叵测。”

秦婉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秦鸢又道:“下次妹妹再听到这样的闲话,让人将她扭送到侯府来,我自然会好好答谢你。”

话应未落,二门口传来一道男声,“鸢儿说的甚是,你我夫妻同心,想到一起去了。”


贴身嬷嬷赞叹:“夫人果然妙计无双,老奴知道该怎么做了。”

顾六夫人笑而不语。

那边,秦鸢刚入梧桐苑的门,就见那些管事妈妈们果然已在院子里等着了。

因着她不在的缘故,这些人聚在一处,不知说些什么,正说得热闹。

秦鸢轻轻咳了一声。

红叶立即大声道:“夫人回来了。”

管事妈妈们慢慢散开,身形怠懒,红叶不由得就皱了皱眉。

负责在院子里洒扫的小丫鬟们赶紧将桌椅搬到了树荫处,秦鸢坐下,问:“人可都到齐了?”

“到齐了,”声音懒散,层次不齐。

秦鸢也不在意,闲闲地坐在太师椅上,玉手轻轻托腮,道:“你们本旬照例要做些什么,今日要做些什么?都一一说来。”

一旁的红叶和翠茗都拿了笔墨,开始记录。

几位管事妈妈们便大致说了一遍。

若有不明之处,红叶或者翠茗便会发问。

当着秦鸢的面,这些管事妈妈们心里不服,但还是会作答,只是屡屡有搪塞之处。

秦鸢等她们说完,问:“可有什么事需要请示的?若是家中有事也需要提前在红叶处告假。”

负责针线房的卢妈妈,上前道:“针线房的绣线快要用完了,需要采买。”

秦鸢看了她一眼,问:“每年绣线大约要用多少?”

卢妈妈答不上来。

红叶看向了翠茗,翠茗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她负责协助小姐监察针线房,小姐关心的事情,她自然要查个明白。

秦鸢道:“先不说往年,今年你进了多少色绣线,还余多少,待会儿和翠茗一起对个数,估算今年需要多少绣线,再来批条采买。”

卢妈妈偷偷抹了把汗。

秦鸢又问:“还有什么事?”

几个婆子见卢妈妈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敢造次,便都摇头说没有,打算等等再看。

秦鸢道:“没事你们就去忙吧。注意管好下属,莫要让她们闲聚打牌赌钱喝酒。”

正要散开,六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匆匆走了进来,行礼后道:“夫人,老奴奉六夫人之命,拿来了银票。还请记在账上。”

说着拿出一张银票,递给了翠茗。

原本想走的管事妈妈们驻足观看。

贴身嬷嬷又掏出几锭银子,道:“这是老奴这份,老奴年纪大了,喜欢存现银,还没来得及换银票,还请夫人莫怪。”

一副掏出全部身家的模样,惹得秦鸢的唇角微勾。

翠茗笑着接了过来,问:“怎地这么着急。”

贴身嬷嬷立即大声道:“急,怎么不急,六夫人已经让人去打听胡椒去了,早晚就有消息,夫人这里买的多,自然买的便宜,老奴就怕赶不上趟呢。”

管事妈妈们都竖起耳朵。

论到发财的事,就没有人不在意的。

秦鸢道:“翠茗得给你立个字据,言明到期分银,若是提前退了,只按市价折算并扣除折损耗费,毕竟生意有赔有赚,你要凑份子,这话可得说在明处。”

贴身嬷嬷谄笑道:“老奴明白,做生意怎会只赚不赔,不过老奴相信,夫人肯定会赚大钱,不然一向稳妥的蔡妈妈怎会也随了份子,至于老夫人和容嬷嬷那就更不必说了。”

翠茗写了字据,让她签字画押。

贴身嬷嬷道:“六夫人的那份,也让老奴代签了。”

事毕,贴身嬷嬷将收据小心翼翼地收入荷包,又按了按,这才施了一礼离开,管事妈妈们也紧跟着离开了梧桐苑。

红叶道:“六夫人突然如此,真是奇了。”

六夫人随的银子又不多,小姐还没有找到商贩,为何着急成这样。

之前种种,让红叶对六夫人没有什么好印象,难免心生警戒。

翠茗没做声,就看着秦鸢。

秦鸢笑道:“管她们做什么,我们且有的忙,料想不久这府里的管事妈妈们都会求上来搭份子。”

翠茗皱眉问:“那都同意吗?”

秦鸢淡淡道:“若是不让她们入份子,岂不是得罪了她们,到让蔡妈妈难做了。”

翠茗懊恼,“早知昨日就不该答应蔡妈妈。”

红叶昨日对她使眼色,她才答应的。

红叶道:“我昨日不是想着和蔡妈妈交好么。”

小姐刚来,府里多一些人向着小姐,总是好的。

秦鸢道:“管事妈妈们都来随份子,这也是迟早的事。”

她今早拿了账簿给老夫人瞧,便想到了。

顾六夫人真没让人失望。

红叶惊问:“莫非小姐早已预料?”

秦鸢懒洋洋地道:“我只是随意想了想罢了,没想到又想中了而已。”

红叶道:“那……”

秦鸢打断她的话,“你和翠茗去忙去把,茶水房的监察你负责,翠茗去问卢妈妈针线房的账。”

“那小姐……”

“我在屋子里歇歇,那几个小丫鬟我看着使唤便是,没了你们,我还会饿着渴着不成。”秦鸢打算临会儿字帖,等等看林掌柜有没有消息送来。

翠茗和红叶兴冲冲地去忙自己的,秦鸢回到屋内,临了一会儿大字,将昨日写的半阙词拿出来把玩,还是想不出下半阙。

填词也需要心境,心境到了,才能写出来。

秦鸢没强求,转身去了内室歇息。

顾靖晖在上房,将昨日和顾十六商议之事,告诉了顾老夫人。

毕竟他和赵娘子之间的那点瓜葛,顾老夫人最知情,这事现在也只有他娘能帮得了他。

“风轩阁那边……”顾靖晖轩着两道俊眉,发愁道:“赵娘子还有半年方能出孝,若是现在让她出府旁居,只怕会引来非议,程哥儿和玉姐儿也会伤心。可若是她留在府中,却也麻烦。”

一想到赵娘子有意生病不治惹自己怜惜,他就烦闷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这个混蛋,现在才想起这事来,”顾老夫人怒道:“若不是我揍你,只怕你还糊涂着呢。”

顾靖晖:“……母亲……”

母亲为何如此执迷不悟,别人是相信棍棒底下出孝子,他母亲总相信想不清楚打一顿就好了。

他是那么贱的人吗?

想到现在还得靠他母亲帮忙,顾靖晖闷闷忍了。

顾老夫人问:“这事你不打算好好和鸢儿解释吗?”


添妆那天,亲友们都来给秦鸢添了份厚礼,说了不少奉承话。

前世,他们给秦鸢添礼大都没有走心,只是为了不让面上难看罢了。

秦鸢让红叶和翠茗造册,都做了登记。

前世那些微薄的礼物她都登记了,以后也还了厚礼。

今生自然做的更加体面。

果然,那些亲友们高高兴兴地走了,都夸她果然是个有福之人,行事宽宏,体贴大气。

而秦婉那边就有些尴尬。

听红叶说,秦婉又打碎了许多瓷器,还骂他们狗眼看人低。

秦鸢也就当个笑话听听。

过了两日,定北候府送了聘礼来,摆在秦鸢的院子里,挤得满满当当。

亲朋好友门都围着来看,交头接耳的称赞。

就连见惯了好东西的秦鸢都觉得定北候府是下了血本,就是不知道上辈子秦婉是不是也得了这么多。

红叶和翠茗两个兴奋地睡不着觉,秦鸢老神在在,很是淡然。

红叶说:“小姐,侯府真是泼天的富贵,那金元宝,那翡翠,那白玉,哎,真是舍得。”

翠茗也咋舌,“这辈子见过这么一场,也值得了。”

秦鸢笑道:“这才哪到哪儿?侯府的聘礼对侯府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哪有把家当全拿出来了娶媳妇的?”

红叶咯咯地笑个不停。

翠茗问:“怎么了?”

红叶道:“一想到这么好的日子是咱们小姐的,我就想乐,二小姐事事都要踩在小姐头顶上,没想到在婚嫁上栽了。”

翠茗也心情大好:“一定要到庙里去拜拜,给菩萨添香油。”

秦鸢没做声。

她和秦婉都清楚,这门婚事能落在她头上也没什么奇怪的。

顾侯爷年少时和打小一起长大的青梅订了亲事,但还没等娶亲,那姑娘就病死了。

后来,顾老侯爷出了事,顾侯爷顶替父职,在塞北作战多年,也顾不上娶亲。

班师回朝时顾侯爷已年近三十,还从战场上带回来一个女子,和两个七八岁的孩子。外人都在传是顾侯爷的爱妾和孩子,门第相当的人家都不愿将女儿嫁进侯府。

顾老夫人急着给顾侯爷娶亲,又想娶个书香门第家的女儿,转换门庭,这么算来算去,秦家的女儿正合适。

前世秦婉因着那个女人和两个孩子闹得鸡飞狗跳,和顾侯爷形同陌路。

秦鸢压根不在乎这些。

她活过了一辈子,对男女情爱早已看淡。

前世她陪着林子奇艰难度日,呕心沥血为他谋划,稍有了点富贵,林子奇便妻妾满堂。

微时,林子奇也曾答应过绝不负她,但林子奇登上高位后,却嫌忌起她的才华,又要仰仗她管理中馈,出谋划策,又要捧小妾姨娘们打压她让她听话。

制衡的手段全都用在了陪着他一路走来的发妻身上,委实让人心寒。

外人面前她是高贵体面的林相夫人,内里她却过的憋屈烦闷,不到四十便已生了华发。

她这辈子只想好好地过日子,放开心胸,吃喝玩乐,经营好自个的产业,做好想做的事。

对她来说,侯府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

她不用再被林家拖累,也不用再因夫妻一体,竭尽全力将林子奇捧上高位。

顾侯爷给她侯夫人的体面,她就闭眼不管他的闲事。

有了候夫人的身份,她能干的事情就太多了,不用像前世那般,要从低微处一手一脚慢慢攀爬。

这的确是门好婚事,还是秦婉按头强送上来的。

就很……微妙。

林家的聘礼,不仅台数少,东西的品相也不是很好,有许多台就是用些被褥家伙什凑得数。

红叶和翠茗去看了之后,回来学了半天。

秦鸢听着,到底她前世得的聘礼多,看样子林子奇是将家底全都砸在聘礼上了。

毕竟,秦婉是嫡女嘛。

没想到,她没有去看秦婉的聘礼,秦婉却来看了她的聘礼,看完之后,面色阴沉如化不开的墨,眼神中是藏都藏不住的嫉恨。

秦鸢心情不由得更好了。

她本来还担心侯府因为换亲,聘礼会缩减些,看样子定北候府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家。

两人成亲的日子被定在了同一天。

当初,崔氏吹枕头风,说林子奇家贫,秦鸢是庶女,不如干脆送亲宴摆在同一天,这样林家也不会因亲戚少、嫁妆寒酸尴尬。

秦祭酒就同意了。

崔氏的本意是用秦鸢陪衬秦婉的高嫁,没想到,如今成了给秦鸢做脸面。

崔氏气的整夜整夜睡不着。

秦祭酒见崔氏在床上翻来覆去,便道:“婉儿性子骄纵,被我们娇养惯了,入了定北候府算是高攀,她肯定受不了闲气。林子奇毕竟是我的学生,在府中往来这么些年,人品样貌都是上乘,知根知底,他不敢欺负婉儿,只会好好疼惜她。”

崔氏一面恨秦鸢得了这么好的婚事,一面又恨秦婉低嫁了林子奇这个穷酸,这些日子,看看秦鸢的聘礼,再看看秦婉的聘礼,血都吐了几回。

听了这话,心情好过了些。

“大人这般说,好似这还是门好婚事了?”

“林子奇有进士之才,又是我的门生,这么些年都在我的门下走动求教,日后入仕有我的人脉支撑,他能差到哪里去?国子监祭酒怎么说也是从五品,我的嫡女配他个白身还不是绰绰有余,他聪明点就会将婉儿高高捧起。”

崔氏听到此处,心更宽了些,她将秦婉说给她的话,也说给夫君听。

“婉儿说林子奇以后必然会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位极人臣。哎,这孩子是不是疯魔了?”

秦祭酒皱眉,虽然不明白陆婉为何如此推崇林子奇,但为了让崔氏好过些,便道:“林子奇虽然家贫,却苦学不辍,心性坚韧,以后必然会有所成的。”

但是能不能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位极人臣就不知道了。

毕竟,只靠苦学不辍,心性坚韧是不够的。

当年的秦祭酒也曾志在四海,认清现实后仰仗妻家的名势,竭尽全力也只做到了祭酒。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认识的一甲进士多了去了,也大都是宦海沉浮,一切随缘,有得还不如他呢。

崔氏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暗夜里,秦祭酒松了口气。

他就怕崔氏和秦婉两个想不开,得罪了林子奇和秦鸢。

已成定局的事,就不要再旁生枝节了。

只要定北候府是他的亲家,谁嫁进去不都是他的女儿?


顾靖晖道:“一切全凭母亲安排。”

顾老夫人道:“那日后你就别管了,这两个孩子有个什么不舒服的,让他们找我来便是,你和鸢儿早些给我生孙子孙女才是正事。”

赵娘子和那对龙凤胎本就是她和容嬷嬷在照料,处处去寻大老爷们是怎么回事。

顾靖晖重重点头。

“有娘照料着,儿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顾老夫人又道:“塞北民风开放,赵娘子当是不想为前面那个守着,等她出了孝,老婆子亲自给她牵红线,为她寻门好亲事。这些日子,你就和她避开些。府里下人们若是有人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老婆子绝不会饶了她们。”

顾靖晖松了口气。

他想起六弟妹和七妹妹都有份,忍不住告了一状,道:“娘,这些闲话都是从六弟妹和七妹妹处传出去的。若不是鸢儿提醒我,说我刚得胜回朝,怎么就有这些流言,莫非是冲着我来了,儿子才去查了查,以前只以为是些没什么见识的人风言风语。”

顾老夫人手紧紧地捏着念珠,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你说这些话都是老六媳妇和宝珠传出去的?”

顾靖晖将顾十六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顾老夫人呆了半晌,道:“你从塞北带回来赵娘子和那两个孩子,就连娘都担心你会不会纳了那赵娘子为妾,怕你做了糊涂事出来。这原也怪不得旁人,只是宝珠这孩子在外面浑说,着实是不妥当。”

顾靖晖道:“是得好好管教,儿子已经让十六给她报了乞巧节大赛绣花比试,她若是拿不到名次,就关在家里好好绣花便是。”

顾老夫人也恼恨顾宝珠的嘴上没个把门的,害得顾靖晖的婚事难谈。

她原本以为人家是嫌弃她儿子大。

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多事。

但好在最后定下来的是秦鸢。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行吧,”顾老夫人没再宠着顾宝珠,道:“她也该定下婚事了,该收收性子了,再这么着,我都头疼。”

男儿还好说,这女子嫁人可就相当于重活一回。

在娘家时再得意,去了夫家都得一切重来。

可不能再惯着。

顾老夫人突然道:“让宝珠跟着鸢儿学学可还行?”

顾靖晖愣了愣,道:“那儿子去探探鸢儿的心思。”

他倒也不一口应承下来。

这一点,顾老夫人很满意,点头道:“你去问问,若是鸢儿不愿意,这件事就不提了,只能怪宝珠自己没福气。”

顾靖晖应了一声,就想走。

顾老夫人喊住他,道:“你好好问问鸢儿那个故事怎么回事,我想听。”

“儿子知道了。”

顾靖晖走了之后,顾老夫人把守在外面的容嬷嬷喊了进来,道:“方才晖哥儿喊我娘了。”

容嬷嬷惊讶地问:“老夫人哄了侯爷这么多年,他都没喊,这怎么就喊上了。”

“我瞧着他是急了,喊着娘求我帮他拿主意呢。”

顾老夫人哈哈大笑。

“这个儿媳妇真是选的好,鸢儿天天喊我娘,晖哥儿没几天就也跟着喊上了。他小小年纪就一板一正的,几岁就不喊娘了。”

容嬷嬷道:“侯爷还会撒娇了。也是,侯爷小时候也爱撒娇的,被老侯爷训了之后,就变了。”

顾老夫人道:“可别提那个老东西扫兴了。”

容嬷嬷笑笑,道:“侯爷是被风轩阁惹怕了。若是以前……”

若是以前,顾靖晖一定会黑着脸,闷头扛着。

提起风轩阁,顾老夫人兴头又来了,道:“那女人一来,我就知道她是个心思多的,却没想到她还敢动这种心思。白雀又被她拉拢了,好些事情都瞒着我们,竟然差点让她得手。”

容嬷嬷道:“白雀的心思歪了,以后还是让她去庄子上吧,不然就许了人家,到外面伺候算了。”

顾老夫人点头。

赵娘子是恩人的妻子,带着孩子寄居在侯府,重不得轻不得,若是怠慢了,传出去只怕会污了侯爷的名声,让人误会他不记恩情。

可若是这么留着,不知道还会弄出来多少事情。

只有千年做贼,哪有千年防贼的。

顾老夫人问容嬷嬷:“我记得跟着白雀一起去的还有个丫鬟叫紫荷,后来怎么就不见了?”

容嬷嬷想了想,道:“紫荷去了没多久,就说娘老子病了,请了假回家照料娘老子,当时老夫人还给了恩典的,赏了她银子和半根人参。”

顾老夫人道:“让人去问问,她娘老子病的如何了,若是好了,就早些回来伺候。”

容嬷嬷点头。

这时若突然安排人进去,反而惹得赵娘子生疑。

紫荷确实恰当的多。

“老奴让秋菊去看看,那孩子做事细致体贴,紫荷若是回不来,也可问些别的。”

顾靖晖得了顾老夫人的话,心中烦恼全都放下,大步赶回梧桐苑去寻秦鸢。

“三哥,三哥。”

顾靖晖停住脚步,就瞧见面上几道抓痕的顾靖钧从太湖石的假山背后绕了出来。

“你这是怎么回事?”

顾靖钧素来讲究,如今面上顶着几道抓痕不说,身上的衣衫也皱皱巴巴,还有污痕,不晓得在什么腌臜地方滚过似的。

“哎,别提了,”顾靖钧伸手,问:“三哥,能否给我借点钱?”

顾靖晖正要伸手去怀中掏银票,却又停住:“你借钱做什么?”

顾靖钧急道:“好三哥,你别问了,我得了钱就马上还你。”

“你不说清楚我就不借。”

顾侯爷担心六弟犯了浑,真要从他这里借钱去买弹琵琶的清倌人。

那到时候顾六夫人还不得上门来哭?

他老娘也不会饶了他。

“三哥怎会如此小气?”顾靖钧素来软和的声音拔尖了,有些刺耳地道:“是不是那个女人又去找娘哭诉了?不然三哥不会这么对我。”

顾侯爷也不瞒着,道:“可不是,你夫人哭了好久,说从昨晚一直哭到现在,说你才纳了个行院的角儿,又要买个会弹琵琶的,母亲一大早被闹的头疼,还是你嫂子去了才哄住。你儿子都有几个了,还这么浪荡,我可不能再纵着你。”

顾靖钧恼道:“三哥你不能只许自个放火啊,你有了天仙似的三嫂还不是想纳姓赵的入府,都是男人,为何就不帮我呢。”


胖管事怯了,但依旧强撑道:“夫人不知,六夫人管家多年,老夫人都说六夫人管家管的甚好,您说六夫人管家不力,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好多说什么,是非曲直自在人心。今日也是事出有因,还请侯夫人大度。”

翠茗都气笑了。

“您这话说的有趣,自个行事不力,也知道推不倒六夫人身上,那便是你们不将侯夫人放在眼里,自作主张,阳奉阴违了。”

胖管事支支吾吾道:“我们都是些奴才,怎敢不将侯夫人放在眼里,难道嫌命长么。”

他扭头想将车夫推出来责罚,好让秦鸢顺气。

车夫悄声道:“她身边的丫鬟说是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请容嬷嬷,可这么久了,也没有见个信,可见老夫人也未曾将她放在心上,侯爷不也……”

说不定侯夫人压根就没有派丫鬟去,吓唬他们呢。

胖管事知他是六夫人身边一等大丫鬟的叔叔,也不好得罪,迟疑片刻,一脸诚恳道:“侯夫人,再耽搁下去,您回门就真的要晚了,不如让小的们为您安排好车驾先回门如何?这次一定不会再出错了。”

秦鸢没应声。

翠茗道:“红叶已去请容嬷嬷来,还请管事稍安勿躁。”

胖管事笑了,道:“这一来一去的不知道又要耽搁多久,侯府的车驾都有专用,若是再迟些,别的主子又用了车驾出门,只怕小的就安排不出来侯夫人回门的车了。到时候侯夫人就只有等着七小姐回来,或者等着侯爷一起了。”

又是威胁,又是含沙射影的,翠茗也忍不住恼道:“谁给你们的依仗,说出这样的话?今日这事就算是闹到天王老子那里,也有个是非曲直。”

秦鸢端坐着,用团扇虚虚遮掩面容,一双眼睛充满兴味地看着他们,就像在看戏。

胖管事气恼道:“小的们绞尽脑汁在为侯夫人想办法,你这丫头狗仗人势竟说出这样的话,丑话说在前头,过了这个村可没有这个店了,届时侯夫人回门晚了,可不要怪小的们办事不力,侯府管家不严。”

胖管事转身想走,红叶已经带着容嬷嬷等人拐了过来。

容嬷嬷和秦鸢见过礼后就问:“王管事,你这是怎么了?”

王管事诉苦。

容嬷嬷听了几句便打断道:“侯夫人回门安排的车,怎么让七小姐用了,七小姐的车驾为何不用?”

车夫喃喃道:“七小姐说要出去玩,怕车子不够宽敞,就用了夫人的车。”

翠茗插话:“方才不是你说,七小姐觉得侯爷不陪侯夫人回门,侯夫人反正也用不着车么?”

车夫立即摇头:“小的不曾这么说。”

容嬷嬷又问:“难道就再也派不出其他的车了吗?”

翠茗道:“方才车夫说了,他不明白该怎么办,府里规矩大,主子的车都是专用的,六夫人和老夫人的车,侯夫人也用不起。王管事到是说要尽量给夫人安排车驾,若是侯夫人不趁早上车,别的主子出了门,侯夫人就只有等着七小姐回来了,或者等着侯爷一起回门才有得车用呢。”

听了这话,容嬷嬷气的眼冒火星,怒道:“你们就是这样敷衍侯夫人的?”

王管事等人灰头土脸,不敢出气。

秦鸢这才起身上前,笑着道:“嬷嬷也别生气,谁让我不管家呢,白担了个侯夫人的名头,也难怪他们敷衍。如今回门已经晚了,还请嬷嬷帮我安排一二,我也不敢再劳动管事和这位车夫的大驾了。翠茗方才一直跟着我,她便留下罢,嬷嬷若有什么要问的,问她便是。”

容嬷嬷赶忙道:“老夫人听了也是火冒三丈,这些光吃饭不干活的丧良心的秧子,若是惹的亲家不快,剥了皮都是轻的。夫人先去,侯爷有事耽搁,随后就来。这些狗东西,老奴来收拾就行,别坏了夫人的心情。”

秦鸢笑着应了,一边早已有人驾着老夫人的车来了,请她上车,随行的还有几辆油布棚的小车,装着回门礼,一溜烟紧赶着往秦府去了。

王管事知道自己碰到铁板上,汗如雨下,哆嗦着嘴唇道:“还请容嬷嬷帮我。”

翠茗看他那个样子,心下别提有多畅快。

容嬷嬷瞪他一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是得了谁的撺掇,竟然敢这样对侯夫人?

“不是我不救你,方才老夫人得知此事,火冒三丈,恨不能扒了你的皮,侯爷若不是有事绊住,早就来了。

“你想想待会儿怎么给侯爷解释罢,兴许能少受点皮肉之苦。”

王管事绝望又疑惑地瘫在了地上。

马车内。

秦鸢问:“怎么去了那么久?”

红叶道:“小姐,若不是因着侯爷,奴婢早就和容嬷嬷来了。”

“怎么?”

红叶一脸高兴,“奴婢去的时候,侯爷正被架在条凳上,被老夫人用板子打屁股呢。”

秦鸢莫名也想笑,强忍住问:“为何打他?”

“老夫人骂他是个糊涂蛋,是个混账,不晓得他怎么惹到老夫人了。”

秦鸢却是有点明白的。

红叶又叹气:“真没想到侯府也不比秦府好多少,天下乌鸦一般黑。”

秦鸢道:“我却觉得比秦府好多了,日后只怕还会好些。”

红叶转了话题,“今日小姐一个人回门,又耽搁了时辰,不晓得二小姐该有多得意。”

秦婉确实得意。

她就等着在这天扬眉吐气。

秦鸢自从定下侯府的亲事起,就处处压了她一头,可今日,秦鸢要丢脸了。

为了早点看到秦鸢过的凄惨的样子,她早早就和林子奇回了娘家。

屋子里的妇人们围坐着说些闲话,问她新婚在林家过的如何,林子奇对她好不好,林母好不好相处。

秦婉都好心情地笑着一一作答。

恩爱夫妻,她上辈子苦熬一世也没得到,这辈子总算轮到她了,可不得好好显摆。

在林家这些天,虽然林母有些磋磨人,但林子奇和她琴瑟和鸣,凡事有商有量。

唯一不好的就是林家太穷了,吃穿用度都要指着她的嫁妆。

不过这都是暂时的,等到林子奇中了进士,外放做官日子就好过了。

眼下林家花她的钱,日后林子奇要还给她一个丞相夫人不说,还会心疼体贴她,处处以她为重。

就像前世对秦鸢那样。


秦鸢回到梧桐苑时,已到了掌灯时分。

小丫鬟们见她们回来,赶忙就去厨房传膳,又问夫人要不要用热水,递热帕子的递热帕子,端茶的端茶,十分有眼力价。

翠茗笑着道:“她们都盯着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的位置,努力表现呢。”

秦鸢点头:“你们好好教,若是能多带出来几个得用的,她们都要叫你们一声师傅,我也好让你们去做管事妈妈。”

红叶激动地问:“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们?”

“小姐可是把奴婢的心气都勾起来了,”红叶眨巴着眼睛道:“原先奴婢只想着谨言慎行,别给小姐惹祸,能帮着小姐几分就好,哪里敢想那么多。”

“噗,”秦鸢点着她的脑袋,道:“我不是让你帮着监管茶水房么?难道让你白监管的?我们才来,什么都不清楚,你多看多听多学,时日长了不用你用谁?”

红叶很快就能和人混熟,性子巴辣,前世可帮了她不少忙,相府有一半都靠着红叶在帮着她管。

怎么就当不得侯府的一个管事妈妈了。

红叶捂着头,连忙解释:“奴婢想着,谁家的夫人不要熬到一把年纪了才能掌家,六夫人又比小姐占了先机,论资排辈也不晓得要什么时候了,奴婢就从没敢这么想过。”

翠茗若有所思。

小丫鬟们已经提了食盒回来,准备摆饭,秦鸢道:“我先去瞧瞧侯爷。”

不管顾靖晖怎么想,她每天的关怀问候是不能缺的。

秦鸢去了偏房,不出意外,顾靖晖又歇下了。

“侯爷可用了晚膳?”

“用了。”

“用了什么?”

“容嬷嬷送来了一碗莲子羹,厨房里送来的酸笋粥,胭脂鸭脯,还有几样时蔬,侯爷吃了就让我们不要打扰,他要歇息。”

“你们记得排好轮值,不要让侯爷半夜醒来时叫不着人用。”

“奴婢们都记得。”

又叮嘱了两句守在门外的小丫鬟们,秦鸢这才回去洗手用膳。

顾侯爷不在,秦鸢便让两个丫鬟上了桌,一起吃。

红叶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道:“这么多,就是再多两个人也用不完,实在是太奢侈了。”

想到前世相府晚膳至少要摆十二个菜,不然红叶就觉得委屈了她,秦鸢忍不住笑了。

侯府扑面而来的富贵让如今还十分青涩的红叶不知所措。

不过人享受惯了,就会习以为常了。

“不如拨出来一些给顾十六和外面守着的小丫鬟们加菜?”红叶问。

“行。”

翠茗帮着将菜拨开来,端出外面分给那些小丫鬟们:“夫人说你们这些天守着侯爷辛苦了,这是给你们加的菜。”

小丫鬟们低声惊喜地叫嚷:“谢夫人赏赐。”

能吃上主子们剩饭的都是有头脸的丫鬟,大部分人吃的都是奴才的份例。

如今主子将没有动过的饭菜赏给她们,真是十分体恤了。

红叶专门留了一盘子荤菜,放在食盒里,道:“待会儿给顾十六送去。”

秦鸢笑了笑,只顾用饭,也不说话。

到了这个点,她很有些饿了。

顾六夫人可能还在忙着和那些管事妈妈们盘账吧,这可怪不得她,要怪只能怪顾六夫人前面费时太多。

红叶心里有事,飞快地拨拉了几筷子,就嚷嚷吃饱了,掂着食盒就出去寻顾十六。

翠茗看了眼红叶,依旧不慌不忙地数着饭粒子,细嚼慢咽。

过了好一会儿,红叶喜笑颜开地回来了,桌子已经收拾干净,秦鸢慢吞吞地抱着老普洱靠在罗汉床上品,神情惬意。

红叶笑着道:“小姐,你猜侯爷今天做了些什么?”

“什么?”秦鸢懒洋洋地问。

红叶还没开口,先忍不住笑了几声,才道:“侯爷让顾十六给七小姐报了名,参加乞巧节的才艺比试,比试绣花,说要是拿不到名次,以后就在府里拘着学绣花呢。”

翠茗怔了一怔,道:“老夫人让七小姐学三个月针线,七小姐都快把长城哭倒了,侯爷让七小姐参加才艺比试,那不是……”

“哈哈,可不是嘛!”红叶笑的不行,道:“老夫人说七小姐绣的鸳鸯连野鸭子都不像。”

“参加乞巧节才艺比试的哪个不是一身绝技,去年得了绣花才艺头名的小娘子,苏绣的慧凤娘都愿意收了做弟子。”

“顾十六说,七小姐都气哭了,嚷着要去老夫人那里告状呢,只是连院子都出不去,老夫人都免了她这些日子的请安。”

秦鸢也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翠茗问:“顾十六就给你说了这些?”

红叶这才想起来,道:“坏了,光顾着好笑,别的我都给忘了。”

秦鸢“噗嗤”一乐。

顾十六也是个鬼灵精,连红叶都给糊弄过去了。

红叶描补:“无妨,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瞅着机会再去问他。”

说罢,又神秘地凑在秦鸢的身边,小声道:“小姐,奴婢觉得这是侯爷在为您出气呢。要不怎么能想得出这个法子来,顾十六说,以前侯爷宠着七小姐,要星星不给月亮的,这可是头一回罚她。”

翠茗也道:“侯爷心里还是记挂着小姐的,只是那个赵娘子总是不放过侯爷,奴婢冷眼瞧着,这两天风轩阁又消停了。”

秦鸢笑的更厉害了,道:“红叶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去套顾十六的话,没想到却帮顾十六传了话。”

红叶:“……”

秦鸢又道:“侯爷也是为了七小姐好,这才拘着她,算算日子,七小姐只怕刚被放出来没几天,就又要被关起来绣花了。”

侯府是勋贵,武勋家中养女儿和清流可不一样。

顾宝珠从小被宠到大,出门游玩,听戏,逛园子都是寻常,这被关着,只怕和坐牢差不多了。

顾侯爷是知道如何整人的。

不管顾侯爷是为了什么,秦鸢觉着真是解气。

红叶听到这话,又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别说,恶人须得恶人磨,侯爷这一下子,正正好打在七小姐的七寸上,看以后还欺不欺负到小姐头上来。”

婆家最难伺候的就是小姑子,一不小心,不晓得弄出多少事来。

好在顾老夫人喜爱小姐,若不然,七小姐还不知道要怎样踩在小姐头上呢。

秦鸢道:“不管她了,侯爷教导妹子也是一番好意,你说什么恶人不恶人的,传出去了多不好听。”

红叶自知又失了言,脸涨得通红。

秦鸢不再多说,转了话题:“明日得了空,我们去铺子上看看,寻个利索的掌柜,让他拿了钱多囤些胡椒。”

“胡椒?”翠茗惊奇地道:“那可是贵重东西,和黄金差不多价格了。”


秦鸢嗔道:“我又不在天桥底下摆摊算卦。”

几人收了嬉闹之声,步入厅堂,就见顾靖晖和顾靖钧兄弟二人分宾主坐着,气氛并不热络。

顾靖钧穿着青色的道袍,手中拿着把折扇,文质彬彬,玉白的面庞上一双桃花眼瞥了过来,未语先笑,瞧着甚是小意温存。

怪不得府里的下人们都说,顾六爷深得女子们喜欢,总有人投怀送抱,若不是顾老夫人管的严,只怕六爷已经纳了几十房小妾了。

而穿着玄色常服、身材高大的顾靖晖虽然俊美,却肃杀冷峻,令人不敢过于亲近。

秦鸢心中暗忖,这两兄弟俩简直是天差地别,关系似也不亲近。

见她走了进来,顾靖晖道:“夫人来了,六弟有事相商,不过这事要你来才能做主。”

顾靖钧忙站起身笑道:“见过三嫂。”

两人都施了个半礼,算是见过了,再分别坐下。

一旁丫鬟赶忙端上茶来。

顾靖钧不敢正眼打量这位艳光逼人的三嫂,只略略地瞅了一眼,便撇开眼去。

只听秦鸢道:“夫君,不知六弟有什么事?”

这声音又软又柔,钻入耳中颇有些缠绵,带了几分江南水乡的柔媚。

想来三嫂的祖籍是江南人士,若是伴着琵琶,唱起江南的小调一定动听。

顾靖钧的神思便有些飘远了。

顾靖晖道:“六弟得知你想要囤收胡椒,特地来询问你要购多少,出价几何,他有个朋友手中正好有批胡椒,想要出手,腾了银钱去做别的买卖。”

秦鸢有些惊讶。

顾靖钧连忙接话道:“三嫂,这人是我的朋友,吴江人,来国子监内舍读书满了六年,没有升上舍,被勒令退学,遣送回籍,只能在吴江考试,他想将手中的存货都清理掉,再买些南人喜欢的东西带回去售卖,一来一去,费用就有了。我前几天出去吃酒,刚好听说这事。这不正巧了。”

顾靖晖见他越过自己去和秦鸢说话,心中略略有些不自在,但也说不出是为什么,只是脸色有些沉地看向了秦鸢。

秦鸢沉吟不语。

若说是不动心,那是假的。

但此人的身份特殊,她的父亲是国子监的祭酒,若是扯上些什么不妥当的,那就是平白无故惹来麻烦了。

“多谢六弟帮忙,这的确是巧了,”秦鸢见顾靖钧玉白的面上隐隐有些躁意,连忙出声感谢。

不管如何,顾六爷也是在示好,她不能不识趣。

顾靖钧打开折扇轻轻地摇了两摇,行至之间颇有些风雅之韵,笑着道:“这人只怕三嫂的妹夫林公子也知道,我们在一起吃过酒。”

他摆出林子奇来,也是想让秦鸢放心。

一旁坐着的顾靖晖却脸色阴沉,问:“六弟和林举人也有往来?”

顾靖钧笑着道:“是的,因着三嫂的缘故,我和林举人来往也比以前亲近了些,以前在诗社遇到过他,只知道他的才名,却没怎么攀谈过。现在我们都是姻亲,林举人才华横溢,有进士之才,弟弟我怎么能不结交一番。”

结交进士,就是结交人脉。

秦祭酒看上的女婿,怎么也不会差。

顾靖钧借着秦鸢的关系,和林子奇结交,再正常不过了。

他这么说,也是想表示自个尊重三哥,尊重三嫂,看重三嫂娘家亲戚的意思。

可顾靖晖却高兴不起来,举起茶杯佯装喝茶,看向秦鸢的眼神晦涩难明。

秦鸢正在想如何婉转回绝顾靖钧的好意,并未注意到顾侯爷的变化,她斟酌半晌,道:“六弟介绍来的人,想必是可靠的,只是……”

“只是什么?”

顾靖钧忙问。

秦鸢垂头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小手,轻声道:“只是这人是国子监的学生,我父亲是国子监祭酒,我想着是不是该避嫌。”

顾靖钧一愣。

顾靖晖则赞赏地看了眼秦鸢。

半晌,顾靖钧喃喃道:“莫非三嫂是怕给祭酒大人惹来非议么?”

秦鸢叹道:“正是如此,他如今从内舍升不到上舍去,被遣退回籍,也不知内心做何想,我若是买了他的胡椒,日后掰扯起来,只怕麻烦。”

御史台的御史们闻风而奏,也是常事。

就怕有人存心搅事。

国子监祭酒虽然是从五品,却也是文人中的魁首,清流中的砥柱。

秦祭酒再圆滑,也有对手。

顾靖钧收了折扇,重重地敲了敲手心,懊恼地道:“三嫂考虑的周全,是我想差了。”

本以为三嫂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妇人,竟然能想到这一层。

秦祭酒教出来的女儿果然不一般。

顾靖钧羡慕地想:“为何三哥总是能得到这世上最好的。”

见他的懊恼不似作假,秦鸢连忙安抚:“六弟若不是为了自家人,怎会不避暑热,赶来说这事。这分明是六弟敬重侯爷,将我的事也放在了心上。我感激都来不及,只是我……我反倒辜负了六弟的一片好意了。”

此言一出,顾靖钧心神激荡,心里百转千回,最后叹道:“这等小事,何足挂齿,三嫂着实客气了些,日后我再帮三嫂打听打听。”

秦鸢起身,对着顾靖钧盈盈一拜,道:“那就多谢六弟了。”

顾靖钧连忙起身还了一礼,道:“三嫂客气了。”

等到两人都坐下,顾靖钧又道:“听闻三嫂要囤买许多胡椒,可还是要慎重些才好。”

他不由得真心想劝一劝秦鸢。

秦鸢道:“六弟的好意我心领了,娘和夫君也这般劝我,的确须得慎重。”

顾靖钧看了眼面沉如水许久不发一言的顾靖晖,连忙道:“我也没什么事了,便不再打扰,三哥中了暑热,只怕还不太舒服,要好好歇着。”

顾靖晖缓缓点头道:“好,以后六弟再来寻我便是。”

秦鸢也道:“六弟慢走。”

顾靖钧失魂落魄地出了梧桐苑,在院子里瞎转悠,就是不想回到自个的主院去。

他信步由缰,沿着小径走去了郑姨娘的小院。

院子里,郑姨娘正在唱曲子。

“一片心分两半儿,哎呦,我的冤家儿,哪一半里都装着你……”

长长的水袖被甩动出了勾人的弧线。

若是往常,顾靖钧早已心旷神怡。

但此刻,他心中充满了莫名的愁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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