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经在昏暗的灯光下,靠得很近,能听到彼此胸腔里那颗心扑通扑通的跳。
陈建军说我是他见过最质朴的姑娘,这辈子就想娶我一个。
相亲、结婚、生下双胞胎儿子,按部就班,成了街坊邻里嘴里“有福气”的一对。
可没想到孩子刚满周岁,当年和他处过对象的白秀莲,就抱着一个病恹恹的孩子回到了镇上。
陈建军没有遮掩,只说当年家里不同意,他和秀莲是情深缘浅。如今她男人没了,孤儿寡母怪可怜的,他不能不管。
我觉得心口堵得慌,想带着孩子回乡下的破屋,可回头看到炕上咿咿呀呀伸手要抱抱的儿子,还有唉声叹气、劝我“为了孩子忍一忍”的陈母。
我忍了。
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我错了,我当初就不该忍。
这样孩子就不会变成两具冷冰冰的尸体。
陈母替我擦掉嘴角的血沫子,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懊悔。
“晚秋,是婶子对不住你,当初建军和那姓白的搅在一起时,我就该让你走。”
“孩子没了不是你的错,你想走就走,这次谁也别想拦着你。”
我再也撑不住,趴在陈母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回到家,陈建军已经回来了,坐在堂屋的破旧沙发上,眼神冷得像冰碴子。
“林晚秋,你现在真是长本事了,知道卫生所人多就故意在那里撒泼打滚,发现没人信你,就跑去找我妈哭诉告状,你怎么变得这么不知廉耻。”
“为了逼我从酒席上回来,不惜咒孩子没了,现在我回来了,孩子呢?被你藏到哪里去了?要是耽误了后天去省城抽骨髓。。。”
我的心彻底凉透,声音尖利地打断他的话。
“孩子已经死了,你别再惦记他们的骨髓了!”
陈建军整个人僵住,过了好一会儿,嘴角扯出一个冷笑。
“你现在真是越来越疯了,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哪里配当妈。”
“等家宝病好了,就把孩子过继给秀莲养,她肯定比你强一百倍,能把孩子教得知书达理,不像你,只会教出一身土气。”
我眼圈通红,对这些刻薄的话已经麻木,只是默默走进里屋。
从炕头的针线笸箩里拿出两个用碎布头缝的歪歪扭扭的小老虎,还有一个用泥巴捏的走了形的小汽车。
这是孩子昨天晚上偷偷做的,说是要等爸爸生日那天送给他。
两兄弟还挤在一起争,都想让爸爸先看到自己的礼物。
现在却阴阳两隔,谁也争不到那个先了。
我本想自己收起来带走,可这是孩子们没能完成的心愿,我不能这么自私。
墙上的挂钟敲了十二下。
我压下心头的恨意和恶心,声音沙哑:“孩子给你的生日礼物。”
陈建军瞥了一眼,随手就扔进了墙角的垃圾筐,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
“我说过多少次了,男孩子要读书学本事,将来是要接我的班,做这种没用的玩意儿就是浪费时间,玩物丧志。”
“你这个当妈的,不好好管教,还拿到我面前来显摆,你就是这么教孩子的?连家宝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这些话我已经听得耳朵起了茧,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我清楚地记得孩子刚出生那晚,陈建军是多么高兴,他抱着孩子亲了又亲,红着眼圈保证。
只要孩子健健康康长大,其他的都不重要。
可在白秀莲哭诉说我给家宝穿了带“晦气”的旧衣服,害得家宝病情加重时,一切就都变了。
陈建军开始嫌弃我,连带着也看不上儿子。
孩子才三岁,就被他嫌弃“养得太娇气”,不许我多抱,不许我哄。
磕了碰了,没有妈妈的亲亲抱抱,只有他不耐烦的呵斥和“男子汉不许哭”的规矩。
为了不让他生气,儿子们变得小心翼翼,很少大声笑闹,脸上带着不属于他们这个年纪的怯懦和看人脸色的早熟。
白家宝生病能在县医院住单间,而他们只是想在爸爸生日那天送上亲手做的礼物,这个小小的心愿也实现不了。
见我笑得凄凉,陈建军愣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桌上的电话铃突然刺耳地响了起来。
接通就是白秀莲又甜又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