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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队的那些人和事

都市小说《插队的那些人和事》目前已经全面完结,江小明张丽等之间的故事十分好看,作者“塬上人”创作的主要内容有:床头上方墙壁上悬挂着妈妈的演出剧照:一位高挑、靓丽、娴雅的女子身穿长裙,在舞台上放歌的倩影。这位面庞美丽略带憔悴的中年女子,是省歌舞团的独唱演员,作为走资派的家属,白天要在单位批斗省歌舞团的走资派,在录音棚里录唱文革歌曲,晚上还要写自己的丈夫——江小明爸爸江真和与她熟悉或认识的甚至一面之交的走资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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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凌晨的剪影,并不很高的楼房,空旷而显得宽阔的街道,街头拉着许多电线和架着高音喇叭的电线杆,随着镜头的拉远,整个城市的轮廓展现出来,黑压压的偌大一片。喇叭声渐弱:“迎着晨风,迎着朝阳,上山下乡到边疆,祖国大地天高地广,中华儿女志在四方……”

微曦从高大的钢骨玻璃窗透进屋的时候,江小明就醒来了,他一骨碌爬起身,迅速扎好行李卷,提起预先准备好的帆布箱、旅行袋,走到门口,他停下了,流连地回顾了自己的房间。墙上一排大大小小的奖状,三好学生的,优秀学生的,数学比赛奖,物理比赛奖,甚至还有散打比赛奖……从小学、初中,直到高二这些奖状都是曾经刻苦的见证,学习的鼓励,现在看起来还是那么亲切,那么鼓舞人心……

床头墙上有一幅徐悲鸿的奔马图,那遒劲奔腾的骏马,昂扬的马首,似乎在张嘴高啸,狂奔的四蹄,如有踏踏声由远而近,越来越响……那是爸爸挂上去的,开始看了并无感觉,但后来逐渐感觉画中蕴含一种奔放不羁,昂扬奋进的意味,现在突然体味到了一种只可意会难以言传的精神力量。

沉重的目光在画上顿了顿,又移到床头柜上的“合家欢”照片时,停住了。照片上,爸爸妈妈和蔼亲切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他们爱他,他也爱他们,他似乎听到:小明,你是独生子,你为什么要出走?是因为爸爸受到冲击吗……江小明无法回答。有政策,独生子女可以不参加上山下乡运动,大概是留下照顾老人吧,但他无法适应黑七类子女的压力,所以他想换个环境,或许叫逃避吧。恰逢伟大领袖号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他第一个跑到学校申请,因为他是独生子女,班主任好说歹说不批准。他便主动与同桌的班长张丽约定,去了离城不算远的江阳县……

别离的辛酸使得江小明眼眶里慢慢噙满泪水,他轻轻地摘下照片,小心地放进挎包。

夜空中又隐隐传来激昂的歌声:毛主席啊,您是灿烂的太阳,我们像葵花在您的阳光下幸福的开放;您是光辉的北斗,我们是群星,紧紧地围绕在您的身旁;您的思想是春天的雨露,我们在你的哺育下茁壮的成长…… 那是流行一时的文革歌曲,在男女声对唱中,带有敬仰、崇拜、执著,大街两旁的电线杆上挂满的高音喇叭,不分昼夜地播放着,男女老少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歌名,还有《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等一系列耳熟能详的歌曲。

隔壁房间里,妈妈已经睡熟,但脸上仍显露出悲伤。床头上方墙壁上悬挂着妈妈的演出剧照:一位高挑、靓丽、娴雅的女子身穿长裙,在舞台上放歌的倩影。

这位面庞美丽略带憔悴的中年女子,是省歌舞团的独唱演员,作为走资派的家属,白天要在单位批斗省歌舞团的走资派,在录音棚里录唱文革歌曲,晚上还要写自己的丈夫——江小明爸爸江真和与她熟悉或认识的甚至一面之交的走资派的揭发材料。最折磨人的是写材料,她不知道什么叫走资本主义道路。造反派头头回答很干脆,揭发就是工作!她不得要领,所以一拿起笔就茫然、就头疼,导致精神迷惑、失眠,夜夜痛苦万分。

门的风窗口,江小明掉过头。虽然有光鲜的外表,他知道母亲的磨难是内心的,是任何人都无法排解的,不忍心再待下去……

晨风中,铁栅栏门关上了,在宁静的晨空中发出轻微的响声。江小明提着行李拖着箱子,快步消失在雾霭中。

雾霭中,隐约可见高大的厂房和烟囱的轮廓。工厂门柱上挂着“江南机器制造厂”的白底黑字的长条木牌。

传达室门口,江小明将行李放下,敲了敲窗玻璃,对趴在桌上打瞌睡的人说:“大爷,请开下门。”

满脸胡髭的大爷抬起头:“哟,小明呀——”接着哈哈大笑,“我什么时候变成大爷了?”

“哟……”江小明不好意思笑了,“原来是蒋哥呀!”

“大爷不敢当,叫蒋叔也行!”蒋哥打趣地说着,站起来。

江小明进门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喊哥就算抬举了,没叫小蒋就不错啦。哎,蒋副厂长改当门神了?”

“还好啦——你看老厂长,还有陈副厂长李副厂长,虽然‘解放’了,却还在扫马路呢。他奶奶妈的。”蒋门神用手一指,晨曦中,满头花白的老厂长和一众原厂领导手握竹扫帚吃力地扫着地。

“大博士也口吐莲花啦?”江小明有趣地看着他。

蒋门神一拍嘴:“呸呸呸,全怪那白眼……噢,白眼当上保卫科长啦,早请示晚汇报时给我们训话,五句话中有两句‘他奶奶妈的’,我们都耳濡目染活学活用了。”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白眼是谁?是老白吗?”江小明问。

“就是他。他的口头禅是‘毛主席说,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后面他又加了一句‘拳头底下出真章’。差点被人抓住把柄批斗,但他是革命伤残军人,三代贫苦出身,文化不高,造反派拿他也没辙。他爱憎分明,不过也有时犯糊涂,厂领导家都被他带人抄了,除了——你家……还有我家。”

说起老白,江小明知道一二,老白中高个子,壮实,双眼白多黑少,好像还不太聚焦——看你时像是在看他,看他时又像是在看你,瘆惻惻的,白眼这个绰号到是很适合他。听爸爸说这是解放战争中受伤的后遗症,子弹擦过眼帘。本有国家伤残抚恤金,但他是苦出身劳累命,不做事就要死要活,便找民政厅纠缠,恰好有位副厅长和爸爸是老战友,就介绍过来,说老白孤身一人,工资随便,他不缺钱。于是老白便到传达室充当了门神。

“你家还有我家?为什么?”江小明不解问。

蒋哥眨眨眼:“因为我还没成家,住职工宿舍,没地方抄。你家嘛,大概一是你爸安排了他工作,对他有恩;二是他喝酒失职,被人大摇大摆从大门口偷走价值好几万的材料,你爸念他是受骗被灌醉,只是警告了一下。不过偷材料的人没走多远就被派出所民警抓个正着,判了两年监禁……被厂里开除了。”

“你是说二麻子?”江小明问。

“是,这不他刑满释放,正赶上文化大革命开始,便趁机拉上一帮厂里不明真相的小青工造反,把厂里头头全拉下马批斗。我这个副厂长还没正式宣布便赶上了趟,不然就有时间陪对象聊天了哈。”蒋哥揶揄说。

江小明问:“你谈对象了?”

蒋哥呵呵一笑:“不好意思,想象中的,想象中的……这年头,谁能看上我这个走资派加臭老九——蒋门神,哪怕是世界上最丑的女孩子都躲还来不及呢。”

“别灰心嘛,瞎子总有聋子喜欢嘛……嗳,不说了不说了。我爸爸怎么还不解放呢?”

蒋哥把伸出的拳头缩回来,摇摇头:“这就由不得老白了。他可以保你家不被抄,保你爸爸不挨打,但上面还有造反派头头,还有军代表……关键是那个二麻子。”

“我要下乡了,想临走看一看爸爸,蒋哥,可以吗?”

蒋哥点点头:“当然可以,你爸还关在厂废品库里。注意别招惹他们,二麻子手黑得很。”

江小明问:“军代表也相信我爸是……”

“小明啊,你还小,现在是非观念、道德标准、法律意识、人生底线都崩溃了,整人还要证据吗……”蒋哥四周看看,“那家伙混进革委会当了个副主任,虽然还没批下来,但你爸当时是主要领导,他能善罢甘休?”

江小明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蒋哥。”

蒋哥帮江小明把行李拖进传达室,疑惑地问:“不是有政策,独生子女可以留城吗?”

江小明痛苦地沉默半晌:“我能照顾父母吗?爸爸二年多不能回家,妈妈整天外出演出,偶尔回家,也被逼着写揭发材料,怎么照顾!”

蒋哥吃惊地:“你妈妈是省歌舞团著名歌唱家,还……”

江小明叹了一声:“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妈妈认识人多,只要赞扬过欣赏过妈妈的领导,都要揭发,揭发他们的阴谋,一面之交,过目就忘,怎么写?这不是引导人整人嘛。”

“唉,”蒋门神重重叹息着,“真是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人人自危呀!这年头当造反派最风光呀,造反有理嘛。噢,不多说了,你快去看看你爸爸吧,杂物库里乱,注意脚下,好多包装板上有钉子……”

杂物库小院,堆满了废旧钢铁,废木箱板,乱七八糟,堆积如山,杂草丛生,一派荒败。

暗淡的灯光下,江小明让开带着钉子的包装板,沿着长满荒草的小径走到一间透着惨淡灯光的小屋前。

里间传出声嘶力竭的怒叱:“你这叫老实交待?你写的什么?你是在写你的革命回忆录吗?”一人拍着着一叠纸,怒容满面。

“革命回忆录?我看看……”一个小青工一把夺过纸,“我看过《红旗飘飘》革命回忆录,那都是老革命的战斗史,挺感动人的……”边翻边念,“我十岁左右,日冠侵略我的家乡,全家向西北方向逃难,一路上土地荒芜,很多村庄被烧毁,有不少烧成黑炭的尸体躺着或卧着,路上时不时看到倒在沟里的死人和路边中枪的伤员……太残忍了,日本鬼子真是惨无人道啊……”又翻过一叠,“我参加过淮海战役,当时任师政委……”小青工激动起来,看着江真,肃然起敬,“我得回去好好读读,原来我身边也有老革命呀。”

那人一把夺过那叠纸,大吼:“什么老革命,蜕化变质的走资派!材料你不能拿走。”

小青工嘟哝着:“那我在这里看……”说着从桌上拿过材料,坐到一旁看起来。

那人没理小青工,对着江真大喝:“你为自己涂脂抹粉,以为能蒙混过关,做梦!还想毒害青年一代,看来是要顽抗到底啦!”对着旁边另一个小青年呶呶嘴。小青工会意,举起了皮带。

坐在板床上的态度冷静的老人满面胡子,一双眼睛却闪着坚韧的精光——江小明的爸爸江真。两个凶神恶煞般的汉子横在他面前。老人一动不动,神态镇定。小青工举起军用皮带正要抽去。

窗口,江小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坐在一旁的白眼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来:“喂,要文斗,不要武斗,毛主席的话也不听了?”

看材料的小青工抬起头,不满地说:“干嘛动不动就打人呢,好好说不行吗!”

那人凶声凶气:“别拦着,不打,他不老实交待。”对那个小青工点点头,小青工又扬起皮带。

“你奶奶妈的,你给我打打看,别以为老子的拳头是吃素的!”这是更凶狠的声音,白眼已经站了起来。

轰隆隆一阵倒塌声响起,几个汉子眼睛不约而同地朝门口望去。一个身穿工作服的凶悍中年人,眉头一皱,对手下挥挥手说:“去看看怎么回事。”

那个脸上有道疤痕的年轻人,操起根铁掍,打开门跑出去,不久传来惨叫:“啊——”

“疤拉子,咋啦?”中年人立刻站起冲出门,看到两旁堆起的废箱板塌下来,挡住了门,抬脚就想踩着箱板闯过去,猛的脚心一痛,大叫一声。一看,一根钉子扎进脚心,便坐在包装箱板上,大骂,“他妈的巴子,谁这么缺德。老子查到,非打断你的狗腿……你们快出来,去追,看看谁他妈的巴子这么大胆,敢陷害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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